当世大画家阎立本亲自为功臣画像,也配得起那些功臣们的平生功绩了。
垂头犹豫了一阵,想想自己反正都嘴贱了,索性把话说透彻吧。
于是李素接着道:“陛下,立功臣画像的目的,臣以为不仅仅只为凭吊怀念诸位功臣,还有更深远的目的……”
李世民此刻显然心情恢复了灿烂,闻言挑了挑眉,笑道:“朕愿闻其详。”
“陛下,功臣画像不仅是记述诸位功臣的生平,而且还能成为功臣家族世代引以为豪的荣耀,画像但立,仍然存世的功臣们必然感激涕零,毕生为陛下死心塌地效忠,此生绝不相叛,陛下能收获到的,不仅仅是对老友的悠思怀念,还能收获到功臣们更加无保留的忠心耿耿,甚至世世代代子孙皆为李唐天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同时,它也将被天下士子和英雄豪杰们所悠然神往,陛下若是放出讯号,告诉天下人,只要对大唐江山社稷有功,画像和生平被记述于宫阁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世人百般面貌,千种性格,有人一心只为报效家国,有人凭靠功绩青史留名,也有人愿以才华出人头地,不论世人抱有怎样的目的,功臣画像面世,便等于给了天下人一个狂热的毕生不懈追求的人生目标,如若人人皆以在宫阁中留下画像生平为目标,大唐士子百姓之心,陛下可尽收矣!”
李世民闻言击节而赞:“妙哉斯言!子正生就好一副玲珑心窍,一举而多得,这功臣画像,朕必须要立,一定要立起来!”
李素笑道:“臣常喜欢胡思乱想,刚才见陛下黯然伤怀,臣偶有所感,遂有斯谏,陛下愿纳谏,臣不胜喜之。”
李世民重重点头:“朕向来善纳良谏,子正日后若有任何谏言,只管奏来,朕可许诺,就算你所进之谏再荒唐,朕绝不加罪。”
深深看了李素一眼,李世民忽然笑道:“只是朕有点奇怪,你刚才说‘凌烟阁功臣画像’,朕不太明白,为何你偏偏选择凌烟阁?”
李素大汗,干笑道:“没什么原因,臣真的只是顺嘴一说,‘凌烟阁’嘛,有烟又有阁,名字多好听多有诗意,而且也合了平仄,若是临时建个‘怡红院’,‘春来楼’之类的,未免就有点难听了,陛下试想,若外人听到什么‘怡红院功臣画像’,这名字听得下去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把功臣们的画像全都供在青楼里给姑娘们保驾护航了……”
李世民笑吟吟的脸顿时有些黑了,沉默半晌,缓缓道:“朕刚刚还想赞你年岁渐长,性子果然越来越沉稳了,可是你说着说着,话里又有一股浓郁的混账味道……子正啊,你说朕这句赞你的话,说还是不说呢?”
李素尴尬地道:“陛下还是以后再说吧,臣以后尽量不那么混账……”
冷冷哼了一声,李世民道:“酒喝够了否?”
李素点头:“臣已尽兴。”
李世民抬手,指了指门外,李素不解地看着他:“陛下这是何意?”
“你可以滚了。”
李素撇撇嘴,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一张被用过的厕纸啊,用完就扔……
走出宫门,天色又将黄昏,不知不觉竟在宫里耗了一整天。
宫门前,方老五等部曲仍在广场外牵着马,迎着凛冽的寒风,静静地等着李素,见李素出宫,众部曲急忙迎上,方老五将一张狐裘披在李素肩上,笑道:“都快开春了,天还冷得邪性,侯爷可得保重身子,着了凉可就遭罪了……”
李素朝他笑了笑,道:“五叔年纪大了,也要保重身子,将来我与夫人生了孩子,还打算交给你调教打熬一番,练练功夫呢。”
方老五喜不自胜:“谢侯爷抬举,将来小侯爷出生后,小人定会好好教授,这身手和功夫啊,就是要从小开始教起,学起来事半功倍,往后不敢保证以一敌十,一人揍五六个蟊贼还是没问题的……”
方老五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搀扶着李素上了马。
李素骑跨在马上,众部曲刚准备簇拥着他出城回家,李素忽然勒住了马,道:“对了,五叔,以后怕是不能再叫我侯爷了……”
方老五和众部曲一呆,接着大惊:“陛下难道还没有恢复侯爷官爵?”
李素摇摇头,笑道:“不是,刚才陛下给我晋爵了,泾阳县公,夫人也是二品诰命了……”
方老五等人大喜,动作整齐划一地同时下马,纷纷聚在李素马前躬身行礼,齐声喝道:“恭喜李公爷高升晋爵,王公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