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被文夫人叫了过去,温声道“本想让阿悦多歇会儿,你大舅舅竟把你带来了。”
让仆从给阿悦上了茶点,文夫人嘱咐阿悦坐在身边莫要走动,“待会儿闹得很,阿悦如果不舒服定要告诉阿嬷。”
不知怎的,自从文夫人把那件事的决定交给阿悦后,她一见到这位外祖母,就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情,不敢再轻易亲近或撒娇。
大约是初见时阿悦只觉得外祖母温柔和善,如今才恍然发现她也有外人看来那么冷酷的一面。
不过若不是这样的性情,也很难担任一府主母之位、得魏蛟如此爱重。
话这么说,但阿悦心中对文夫人无疑仍是濡慕的。
她敛了心神,认真去看场中即将举行的赛马。
胡马被分成行列套上缰绳,各自由马奴牵着,晋帝身边的侍中黄丞高声道“胡马五十匹,能者得之。”
随后解释今日赛马的规则,这群胡马皆是野性未驯,如果有谁能够骑任意一匹绕场中黄柱三圈,并将箭矢射中正中央的靶心,就可得到这匹上等胡马并黄金五十两。
马由魏蛟所出,黄金自是晋朝国库的。
大晋士族秉文经武,基本没有谁会是只通文墨的纤弱书生。如魏蛟这等看着粗犷暴躁的武将,实际于文章诗词一道也颇有造诣,只是深浅不一罢了。
魏蛟召开这次的赛马会,为的当然不是简单娱众,端看谁能、或者说谁愿花心思去取这马。
听罢,晋官中一老者嗤了声,“哗众取宠。”
语气十分不屑。
老者为宁斯,他是晋朝老臣,三公之一的太尉。同僚素知他瞧不上魏蛟,脾性顽固,个个只作听不见。
宁斯对身边少年道“大郎不准去。”
少年颔首,“孙儿明白。”
有不屑一顾者,自然也有人跃跃欲试。先不论魏蛟的用意,只这五十匹胡马确实是好马。
好马可遇不可求,当下就有几人主动请缨,要先声夺人。其后傅文修也跟着出列,要求和这几位“友好”地一起比试。
魏蛟大笑,当然明白这个侄儿这时候出来的用意,很是欣慰地允了,用和善的目光看了看好兄弟傅徳。
哪知傅徳心中也纳闷呢,他可从未和儿子商量过这事。
说来自从两个月前二郎就好像不大对劲,行事处处让人捉摸不透。
傅徳想,莫非是又犯病了
胡马难驯,上年纪的老臣不好涉险,想要有所表示便只能遣家中儿郎。
有些马儿犟得厉害,在场中横冲直撞,扬起的尘土甚至溅入阿悦面前茶盏。一时间马场如文夫人所说,当真闹得很。
莲女看得目不转睛,几乎踮脚伸长了脖子,口中欢呼道“傅家郎君要拔得头筹我们要胜了,还是我们的郎君厉害”
转眼就忘了当初自己被傅文修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文夫人亦颔首,“静安马上功夫向来是极好的,少有人敌。”
静安为傅文修表字,是当初傅氏一位族叔为他所取。这位族叔早年成了佛门带发修行弟子,所以这表字也很有些禅意。
只要知道傅文修病症的人,都能明白这简单二字的寓意。
寒风瑟瑟,场中却不减火热。
傅文修一身简练骑服,黑发高高束起,在胡马长嘶微抬马蹄时再度迅速搭箭挽弓,余光一瞥,忽然往旁边一侧。
带着迅雷之势的羽箭刚好和他腰腹擦身而过,连带那一处都有了烫意。
有人高声道“对不住了傅兄,箭术不精差点伤了你。”
傅文修舔了舔唇,眼眸有瞬间阴鸷,但一想到阿悦就在旁边看着,还是收回了脑中残忍嗜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