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被这场面唬得一愣。面上装作不动如山。
“尔等是想要归顺我大秦?”方拭非说, “既然如此,我需要知道诸人真心。有何诉求?”
对方怆然说道:“我等为外敌欺辱, 家破人亡, 如今已无所畏惧,更无所图谋。唯有一事难以放下,便是血海深仇。我等皆听闻大秦军队如今要重辟商道, 愿尽绵薄之力。”
他回过头,示意那几位尚且年少的孩子上前, 抬手搭住一人的肩膀。
几个面孔还很年轻,脸上却已没了这年纪该有的稚气。眼神中或是疏离,或是怨恨。一张张小脸布满泥泞, 倔强地站着。
何兴栋的马蹄受惊似得向前一踏。
他说道:“他们亲自目睹家人为人残杀, 国仇家恨,此生难消。”
方拭非:“我大秦为何要无故替你报仇?”
对方急忙大声道:“是我等愿为大秦利刃!”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可无奈限于大秦官话不流利,难以出口。憋得面色涨红,才吐出一句:“你们知道的!”
何兴栋说:“不要欺负人。”
方拭非挑眉。
如今突厥强盛。先前它趁着顾登恒病重,朝廷国库空虚, 无心管辖边疆, 以和为主,开始快速发展。如今已经不满于边关小国, 吞并了不少地区, 还在大秦边界蠢蠢欲动。
林霁自是不能忍,一直等着金令能叫他放肆施展拳脚。若大秦想要重开商道, 这便是不得不过的一关。
面对正在势头的劲敌,求和只能示弱,将士们自然更想一绝高下,以免谈判时处于下风。可究竟该如何抉择,还要看今上意向如何。
如今这群人话中的意思倒是挺明确,便是笃定大秦要与突厥厮杀。
虽说方拭非也是属意如此,可心里如何想,与实际如何做,那是完全的两码事。她只要没有活腻,还是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要收他们,后果可不简单呐。
林行远与方拭非等人都有迟疑,拿不下决定。杜修远跟何兴栋就更别说了。
此地不是个谈判的好地方,如此的场面,更不拉锯商量的好氛围。
方拭非翻身下马,请那跪着的人起来。
她说:“我不能回答你们,大将军也不能回答你们,甚至连陛下,都不可能给你们明确的答复。你们找谁,说这样的话,都没有用处。因为这是两国事宜,不是个人纠纷,有重重顾虑,非我等可以法外容情。”
那人抬起头,神情悲怆道:“大秦这是拒绝我们?”
“大秦也不是拒绝你们,只是无法应承将来之事。”方拭非说,“我问尔等诉求为何,你说要做大秦利刃,可这利刃指向谁,可不是我这臣子说了算。”
那人不明白。
“请几位将军直言。”他说,“我等奔驰于草原,行事向来直接,没念过几年书,不懂将军的婉转深意。”
方拭非便与几人明言。
留下,可以。就当作招纳来的大秦精兵,护他们安全,保证他们的粮食过冬,但同时也需要护守边疆。
报仇,别想。大秦在未与突厥开战之前,一切皆无定数。若与突厥议和,尔等可自行离开。若真要拔刀相向,可允他们上阵杀敌。
没有哪国,会因为几十几百个外族子弟,而与强国主动开战的。
那人将她的话转述过去,一群壮汉神色凝重地讨论。似有争吵,可是很快被说服。
最终,为首男人重新回来表示他们的意见。
“好。”
众人再次朝他们跪下,行了个他们部落的礼,又说了句当地的话,向他们低头。
几人皆是松了口气。方拭非过去虚扶众人起来。
神经未轻松片刻,林行远即紧着喉咙说道:“有马蹄声!”
几人都是一骇,快速飞身上马,扣住武器。调转马头,准备迎敌。
远处人马从断壁后拐出,马蹄带着浓厚的沙尘,扬至空中,阻挡了众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