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等人走后,寺庙随即陷入喧哗。三位僧人指向门口,又指着自己师弟,遗憾道:“哎呀!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他道歉了吗?”
信众对此更是不满。
“他们敢侮辱神佛还不知悔过!大师,应该叫他们接受惩罚。”
“这些人故意选了寺庙,趁着祭祀之日大放厥词,恐怕是为了激怒佛祖,牵连我等!大师您要明断!”
“阿弥陀佛,佛祖有容人之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能幡然醒悟,及时悔过,何需屠刀?”慧恩师弟道,“今日祭祀大为成功,信徒所愿已经上达天听。只要心诚,佛祖自会保佑。神明仁慈,洞悉万象,又岂会做迁怒之举?施主们尽可安心。先听我师兄默念一则心经。”
众人还是不满。群情激愤中,受旁人影响,一些小事也觉得是深海大仇。
“可他们仗着官府的身份作威作福,就这样算了吗?不敬神明是何等大的罪过啊?”
“贫僧等虽然诚心向佛,小有所成,得神佛青睐,可替信众向佛祖传言,可这世间却多得是欺名盗世之徒。使君见多识广,会有所怀疑,也是自然。”慧恩师弟合手道,“师父将于半月后出关,想必。”
他的音调温柔和煦,像阳光下潺潺流过的溪水,众人很快被他安抚下来。
王猛混在人群听了会儿,觉得不舒服,便悄悄溜走了。
慧恩师弟转过身,对着三人暗地做了个手势,三人便跟在他身后往后堂走去。
他虽然是师弟,但论学识,论聪敏,显然是数人之最。师父对他最为信赖,是以主持闭关后,由他统筹大局。
好在他虽大权在握,对待一众师兄依旧尊敬有加,众人才对他信服。
“分明是故意上门挑事来了,就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一僧人愠怒道,“何山县是谁的地盘?是我们冥思教,怕他做什么?”
慧恩师弟依旧浅笑。他似乎从未有过生气的时候,真跟圣人一样无悲无喜。
慧恩:“若是朝廷愿意松口,助冥思教兴建寺庙,便能免了许多麻烦。冥思教也可归入佛教正统,此乃师父所愿。暂且忍他一时,又有何妨?”
“你之前也是这样说的,叫我等忍耐,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啊!”僧人拍手说,“你听见了吗,他今日可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朝廷哪有什么意愿要扶持冥思教?不过是耍着你我而已!”
慧恩道:“正是因为他今日愤慨,才叫我觉得他可信。”
“你说什么?”
慧恩一手握住胸前佛珠道:“冥思教逼走两任县令,烧死一任,朝廷究竟会有如何看法,你我心知肚明。他若前来拜会,一意屈从,倒叫我警惕。可冥思教已在何山县发展至今,牵连则伤筋动骨。朝廷真敢刮骨疗伤,忍得住这疼吗?他们想扶持,与是否要扶持,是两件事。我们只看结果即可,何需管他们怎么想?”
几人脸色不佳。
慧恩说:“天下间哪里比利更可靠的事?那小生不过是跟在使君旁的一个小人物而已。使君训斥的时候,他不敢出声。由此可见,他怎样想,并不重要。待我等与朝廷谈妥,何必怕整治不了他?现在忍一时,将来放来方能跃一丈。”
三人虽然不愿,可还是被他劝服。慧恩又说了两句,三人先后从后堂出去,继续接待门前的信众。
见人走了,小和尚才从侧门探头探脑地走出来,还在警惕前门,到了慧恩面前小声说:“慧恩师兄。这三位师兄平日就不务正业,在外坑蒙拐骗,在内欺侮沙弥。浆酒霍肉,极尽奢侈。我前些日子还看他们吃狗肉、吃大蒜了呢!一出什么事情,偏偏都要来找您。师父还要您叫他们师兄,逼您多帮携他们,实在是太偏心了!”
冥思教内良莠不齐,最初为了发展,拉拢了不少同乡的村民,念过书的,会识字的,基本都招揽了。这些人平时就横行无忌,游手好闲。剃个光头就拉来当和尚了,往日的作派也带了过来。平时在主持敲打监督下,在外还有所收敛,如今主持闭关,便放开手脚,连连出错。
慧恩摸了摸他的光头,笑道:“好,出去做事吧。”
“诶。”
晚间风渐大,天气转寒,夜幕下沉,天地一片寂静。
白天热得人浑身发腻,晚上又冷得人瑟瑟发抖。何山县空气潮湿,夜里露霜更重,加上前天下过雨,夜里嗒嗒地听着又落了点小雨。在北方住久了,觉得这边的被子都是湿涔涔的。
林行远等人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真正的安稳觉,只是翻来覆去地养神。
因为失眠,夜里细小的声音便显得特别明显。几人习武,耳目比普通人要灵敏,便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拭非眼皮一动,准备起身穿衣,已经听见旁边人跟着起身。
林行远穿着里衣,外面随意套了件宽袍,就这样跳出来了,单手执剑,长发飘飘,意气奋发,激动道:“走开,天下第一高手来保护你们!”
外面几人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