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如何?她不要紧吧?"裴文沣焦急不安, 一见大夫出来, 便疾步凑近,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老大夫须发灰白, 慈眉善目,摆摆手, 笑答:"大人无需担心, 您那位亲戚并非中暑,而是有喜了,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大夫习以为常,随口说:"恭喜。"
"什么?"
"你说什么?"
裴文沣目瞪口呆, 整个人猛一个激灵,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震惊失神, 语无伦次地问:"她、她怎么可能有喜?大夫,你可诊清楚了?她居然、居然——两个多月的身孕?"
老大夫被质问得一愣,顿了顿, 丝毫未动怒,讶异端详明显痛苦不悦的年轻州官, 和蔼答:"老夫行医大半辈子, 那般明显的喜脉,不会诊错的。"
"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的身孕……"裴文沣喃喃自语,两眼发直。猝不及防, 他踉跄几步,颓丧跌坐圈椅,失魂落魄,暗忖:
恭喜?
倘若大夫说"尊夫人有喜",那才叫喜;如今却是"郭夫人有喜",喜从何来?
亲信小厮心惊胆战,不约而同,火速并排,以身体遮挡公子,面上佯作欣喜状,高声说:"哦,原来表姑娘并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啊!"
"今儿天太热,所有人都差点中暑了。咳,我们公子被晒得头昏脑涨的,烦请大夫给开一剂解暑药。"
大夫老于世故,自然瞧破了些端倪,却明智地未说破。他装作一无所知,识趣答:"行。老夫这就去开方子,稍后你们去抓安胎药时,顺便抓解暑药。"
"哎,好的。"蔡春和吴亮挤出笑脸,前者照顾大受打击的裴文沣,后者迅速请走大夫,生怕招惹外人非议。
这时,翠梅从里间跑出来,脸带喜色,但一见了裴文沣,却下意识收敛喜色——作为下人,她和蔡春、吴亮一样,无力左右局面,内心为难,不胜唏嘘。
翠梅恭恭敬敬,屈膝福道:"表公子。"
"听大夫说,"裴文沣枯坐,木雕泥塑似的,凤目幽暗,"玉姝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是真的?"
翠梅瑟缩低头,不敢直视对方,嗫嚅答:"大夫反复地诊脉,他说有喜,应该、应该便是有了。"
"哦?"裴文沣缓缓扭头,冷冷问:"算起来,靖阳侯父子去世才一年多,按理应该守孝三年,姝妹妹却竟然有喜了?"他脸色突变,激愤拍桌而起,额角脖颈青筋凸起,恨意滔天,咬牙怒骂:
"郭弘磊有违孝道,简直是个畜生!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