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们还有活路吗？
蝶兰小镇的每一个居民, 脑海中都回荡着这一句话。
他们真的……真的还拥有活路吗？
年幼的小姑娘缩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 茫然又不接的问道：“妈妈, 为什么天都是黑的吗？”
她的母亲抱紧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妈，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出城了呢？”小姑娘软软地抱怨道，“我想出去玩。”
“妈妈,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出去了呢？妈妈, 妈妈？”
“妈妈, 没有光好烦人啊，我想要光，我想出去玩……”
“因为啊……”她的母亲抱紧了她, 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在黑暗之中，她的女儿压根看不真切, “因为有坏蛋将我们困在这里了, 它们遮住了光，所以我们没有了光。”
“啊，那坏蛋好坏啊，它们什么时候才能还我们光呢？”
“妈妈也不知道……”她的母亲小声地说道, “或许，会有厉害的法师大人来救我们吧。”
“那他们要是不来呢？”小姑娘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她的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低低道：“……那妈妈……也没有办法了……”
如果没有强悍的法师大人来救他们，蝶兰小镇会遭遇什么呢？
那位母亲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能抱紧她的孩子，缩在床上。
“妈妈，我冷，”小姑娘软声软气地抱怨道，“爸爸去哪里了呢？让爸爸给我们放一团火，我们就不冷了啊。”
“爸爸啊……”那位母亲眼眸中似乎含着几滴泪水一般，“爸爸要去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暂时顾不上我们，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比我们还重要吗？”小姑娘懵懵懂懂地抱怨道，“爸爸不是说，我和妈妈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吗？那我们的事情不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吗？为什么爸爸现在却把别人放在我们之上呢？”
“傻姑娘，”那位母亲低低地笑，“你父亲正是因为你和我，才要去做那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啊，你爸爸想要保护我们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更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小声道：“……妈妈，我冷。”
“那妈妈抱紧你，好不好？”
那母亲抬起头来，看到依然暗无天日的房间，眼眸里渐渐染上一分绝望，
……她们还能不能看到阳光？
蝶兰小镇的防护法阵上面全部爬满了这些魔植，如果有朝一日这防护法阵破裂，那些硕大无比的魔藤就会第一时间砸下来，直接夺走她们的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恐惧之中，她们真的……真的还拥有希望吗？
更可怕的是，如果在被这些魔植这么围困下去，或许有朝一日，根本不需要这些魔植们攻进来，她们就已经扛不住了。
小镇内的食物又可以吃多久？小镇内的淡水又能维持多久？虽然有水系法师，但是这些低阶水系法师要维持全镇人的用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水系法师本来就不多……
而且，催动防护法阵的灵石还有多少？又能存在于多少天？如果有朝一日这个灵石用完，等待她们的会是怎么样的灭顶之灾？
这些可怕的事情，她们根本不敢想，只略略深想，就会觉得一片绝望。
更重要的是……都城法师公会那边，真的给他们提供援助了吗？
她们真的……真的还能等到救援来临的那一天吗？
母亲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在一片黑暗中，她的手脚冰凉，正如她的心。
事实上，此时蝶兰小镇和外界的联系，几乎已经中断了。
而都城法师公会想要救援，甚至都无法进来人。
那些魔植们顺着防护法阵将蝶兰小镇全部覆盖起来，那些魔兽的存在还破坏了传送法阵的平衡性，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险走传送法阵，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导致传送的法师“迷路”在这个“传送阵”之中，最后完全找不到“归途”。
而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这样的话，那些魔兽魔植绵延，就连天空都已经被它们占满，甚至都找不到它们存在的源头，就是法师公会想要对付这些魔兽，又应该从哪里开始呢？
难道真的只能放弃蝶兰小镇了吗？
都城法师公会这边还在紧急思考对策，出现蝶兰小镇这样情况的并不算少，起码有五六个小镇，而还有许多大镇和城市都或多或少地被波及到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法师公会即使有不少优秀的法师，也完全不够分啊！
在整个大陆上，师不足十位，起码要留两位镇守都城，毕竟那些占据了天空、连绵不绝的魔兽也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如果他们将师们都调离，那些天空中的魔兽转而来攻击都城呢？在没有办法使用传送阵的时代，一旦那些魔兽去攻击没有师坐镇的都城，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来，他们手头能用出来的人，其实就更有限了。
这种可怕的魔兽围城之中，竟然拥有着无数中高阶的魔兽魔植，甚至还拥有那种传说般存在的魔兽魔植，密密麻麻地一大片，甚至比法师都要多。
只看着，就让人绝望。
都城斗士协会正在和法师公会商量对策，斗士协会拥有的大斗士数量和法师公会拥有的师数量差不多，肯定也要留两个大斗士镇守都城，如果要是将其他的法师斗士们进行编队，估计就会形成师+大斗士+高阶法师/斗士+治疗系/光明系法师构成的主力，然后带着其他的中低阶法师斗士前去支援，但是……
……但是这样的话，人员太过分散，对抗这些魔兽魔植们很不利，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魔兽魔植，你派上百个高阶以上的法师斗士率领上千个中低阶法师斗士前去支援，真的能够成功劝退那些魔兽魔植吗？
——说不定连这些法师斗士都要折在里面！
都城斗士协会和法师公会至今还没能讨论出一个合理有效的对策，这件事情爆发的太过突然，如果不是突然爆发，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世界竟然有这么多高阶的魔兽魔植！
人员太过分散，没有办法形成统一的力量，最后很可能会将自己都给赔进去，但是整个大陆上的高阶法师斗士和师大斗士都太少了，全部聚集在一起还是一股十分可怕的力量，一旦分散就……
但是全部聚集在一起，一起出击的话，变会有一个主次之分，有一个时间差的问题，他们不可能三下两下就将那些魔兽魔植全部干掉，肯定也要花好多功夫和时间，这么几个小镇一一排过去，最后一个处理的小镇甚至都会沦落到一个月之后才能得到救援，他们还等得起吗？
可是分散的话……太过艰难，也毫无把握。
“我们不可能救所有人，”一名师看着自己那些同僚们，缓缓地开口道，“这一次魔兽围城的规模太大，我们没有那个能力救所有人。”
“我们只能力所能及地救更多的人，”那名师缓缓地站起来，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肃穆，“我知道大家都在犹豫什么，我也知道大家都在纠结些什么，但是，已经没有时间给我们纠结和犹豫了。”
“我们现在可以联系上的法师和斗士中，只有不到二十名师和大斗士，有上千位高阶法师和高阶斗士，以及无数中低阶法师和斗士，但是在这种时候，中低阶法师斗士发挥的作用有限，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们不可能让这些中低阶的法师斗士上前送走，一旦分散开来，每一个小镇得到的救援有限，师大斗士以及高阶法师和斗士自身难保，更难以保护这些中低阶法师斗士，最后对于这些中低阶法师斗士而言，就是送死。”
“所以，这个恶人我来做了，”那名师闭上了眼睛，一夕之间，他仿佛老了好几岁，“从离我们最近的小镇开始，集体行动。”
“留两位师、两位大斗士、十位高阶法师以及十位高阶斗士守在都城，都城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那名师艰难地说道，“其他人，所有法师和斗士，都有半个小时的整理时间，然后以最高级应险模式开始，从都城出发，扫荡所有魔兽魔植。”
“魔兽魔植的存在必然是有个源头的，我们没有办法使用传送法阵，却可以去寻找这股源头，说不定也是好事，”那名师缓缓道，“开始行动吧。”
那一瞬间，这位师的身影仿佛都佝偻了不少。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
如果有那传说中的法神存在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再提升几阶？成为那真正可怕的法神呢？
在法神面前，这种级别的魔兽围城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
……可是他不过是个师。
……连对付一个十阶魔兽魔植都不容易。
在接到情报的当天晚上，他们就踏上了路，但是心里，总是充满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无望感。
事实上不仅法师公会和斗士协会这边感觉无望，就是蝶兰小镇法师公会那一边，也感觉到了无望，
……这样的情况，他们真的可以等到救援吗？
三天后。
蝶兰小镇的法师公会中，有一些人都几乎要崩溃了，
“……他们肯定放弃了我们，我们没有救援了！！”
“他们肯定放弃了我们……肯定放弃了我们！！”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撑多少天？”
“会长！你想想办法啊！”
“再跟都城那边联系啊！他们凭什么不给我们救援？！”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即使蝶兰小镇法师公会的会长百般安慰他们，那种绝望与惊恐也依然深深地埋在他们骨子里，很快，他们蝶兰小镇没有救援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大家都陷入绝望的深渊中无可自拔，
……他们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救援，他们根本就活不下来！
凭什么放弃他们？！为什么放弃他们？！！
在这种压抑与绝望之中，一股深深的怨恨也截然而生。
凭什么……凭什么被放弃的那些人……是他们呢？
……为什么要放弃他们呢？！
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放弃他们？！
凭什么？！！
怨恨就像病毒，一点一点地传染给周围的人，那股怨恨让蝶兰小镇的每一个人都十分悲愤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被放弃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蝶兰小镇就等不到救援呢？
他们到底还能撑几天？
就仿佛头上有一把可怕的斧子，时刻等待砍下来，
而他们……甚至连逃的机会和方向都没有，
只能瑟瑟发抖地等待死亡。
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绝望就是，你知道你要死了，却什么自救行动都做不了，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现在，蝶兰小镇就处于这样的绝望之下。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灵石，一点一点地耗光了。
这时候蝶兰小镇也没有什么你的我的这家那家之分，曾经那些仇家在死亡的阴影下早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只要这个防护法阵一败，他们定然会被成群的魔植魔兽压成肉泥。
所以，没有人在计较曾经的那些往事，每个家族都尽可能将自己家里的灵石统统献出来，只为了换取一点点时间和机会，
……万一……万一他们就能等来救援呢？
怀着这么微小的希望，蝶兰小镇的人依然在固执地等待，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撑不久了。
那种绝望怨恨以及微小的希望相互挣扎撕扯，让所有人，都非常痛苦，
……他们到底能不能、能不能等到救援？
“只能在撑一天了。”蝶兰小镇法师公会的会长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角，有些难过地说道，“……灵石，就只有这些了。”
顷刻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在蝶兰小镇的法师公会中，
然后，便渐渐响起了一些人的啜泣。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我们蝶兰小镇真的被放弃了吗？”
“都城法师公会真的不会来救我们了吗？”
“我们还能不能等到救援……？”
“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没命了，是不是？”
“会长，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会长，我们不想死……”
“我孩子才三个月大……三个月……！”
渐渐的，啜泣声和哽咽声加大，蝶兰小镇的法师公会会长苦笑一声，他的眼眸中也有着湿润，他郑重地向所有人行了一个礼，艰难道：“很抱歉，各位法师。”
“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大家。”
“但是我希望，在防护法阵破碎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尽最大努力使用法术，尽可能给孩子们一个逃跑的机会。”
“我们期待……他们有朝一日……可以重铸蝶兰小镇。”
“我会奉上我全部的血肉，与蝶兰小镇共存亡。”
空气中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姑娘小声道：“加我一个。”
“反正都是死，多带一个走，还能多赚一笔。”
“我无所谓。”
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笑了起来，只是脸上还有着未干的痕迹。
“算我一个。”
“加我一个。”
“我孩子才三个月大，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着也得为他争取一下啊。”
“算上我吧，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有意义一点。”
“蝶兰小镇总得跑出去俩啊，总比全军覆没强，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带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