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傍晚, 雍亲王胤禛才有功夫抽身出来,赶到金鱼胡同。
他惦记着弟弟府上清冷, 生怕胤祥心里不痛快, 借着回府之前的这点儿功夫上金鱼胡同来。再者, 胤祥的嫡次子弘晈明日满月, 胤禛自己怕是没工夫过来,只叮嘱了福晋,这时想起, 就干脆提前过来看看。
他来到十三阿哥的外书房, 见十三阿哥手中正卷了一本书,饶有兴致地读着, 见到四哥, 撑着要起身相迎,却被胤禛按住, 笑问道:“瞧你今日兴致倒好, 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了么?”
胤祥笑着点头, 说:“石家那个小子……对,就是前儿个一早溜进乾清宫书房,修了皇阿玛那只自鸣钟的那个, 刚才过来弟弟这儿了。”
石咏大早上偷溜进皇上的书房, 修好了皇上用惯了的自鸣钟,这件事儿,不仅宫中有人知道,皇子们阿哥也都听说了。只不过一个正七品的小吏, 旁人都不放在心上,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却都是见过石咏,有些印象的,此刻说起来,胤禛便稍稍点头,说:“算这小子有点儿良心!”
胤祥早就心知肚明,石咏就是被四阿哥的门人杨镜锌拉过来给自己解闷儿的,却也不说破,只笑着说:“那个小子,挺有意思的!”
胤禛知道弟弟一向心气儿高,能得他赞一句“挺有意思”,已经是极高的赞誉,当下笑问:“怎么说?”
胤祥一面回想,一面说:“那小子,看起来是有些呆里呆气的……”
胤禛当即想起头回见面,石咏差点儿就给自己作了个揖的情形。
“……可是细问起来,这孩子胸中却是有些沟壑。四哥您想,他幼年失怙,上头只有寡母教导,在外城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却不仅读了书,写得一手好字,竟还晓得从邻居工匠那里去学一两件手艺。”
胤祥自然是信了石咏那一套“说辞”。
“他跟广州来的工匠交谈过,如今再描述起广州的商业繁华,就真个儿活灵活现,仿佛他自己去过似的。”
胤祥面上不禁多出些神往,“若是弟弟有生之年,能去广州看看,见识见识那些西洋商人和洋货,考察考察贸易的影响,那该多好!”
胤禛没忍心泼胤祥的冷水,皇子阿哥,无诏不得出京。十三阿哥短期之内若想去南方看一看,这个愿望可能不大容易实现。
“旁人一个年轻后生,都有这样的远见和心胸,晓得多听听多看看,多了解些外头的事情,弟弟怎么能甘心,落于人后呢?”
胤祥将手中卷着的书册松开,将书皮递给四哥看,胤禛见这是前朝文人所写的广东广西两省风物志,便点点头,说:“很好,这些书籍户部倒还有些,我明儿让南方几省各司的堂官给你拢一拢,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