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迈着两条光腿, 往水里踩了两步。早春河水寒冷,石咏只觉得有细细密密的针扎在自己皮肤上, 紧跟着便是一阵哆嗦。
有船工见到石咏这副模样, 赶紧过来问:“石大人是不是有东西落水了?”
石咏点点头, 不管不顾地又往前走上两步。
“您别往前了, 前头水深!”
有船工划了一只用于大船之间穿梭的小船过来,请石咏上船,然后载他到刚才那只成窑五彩盖盅落水的地方, 船工和石咏先后跃至水中。旁边女眷座船上, 也聚了不少人,围在船舷旁边一起看着。
这里的水深到石咏胸口, 石咏想了个折, 先用脚在淤泥里踩着,大概觉着碰着硬物了, 才屏息弯腰, 伸手从水底将那只五彩小盖盅的杯身摸了出来。
妙玉在远处船头上看着, 一时记起石咏曾经说过的话,“水也罢,杯子也罢, 只要是真正洁净的, 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妙玉原本还在想,这只成窑茶杯,幸好是她自己没用过的,如果是她用过的, 且得砸碎了才扔掉,不让任何人得了便宜去。可是她现在再想想,自己恐怕是真的偏激了,这杯子与人,谁又比谁更高贵,谁又比谁更洁净了呢?
她立在船头,见到石咏一抹脸上的水,将那只茶杯的杯身放在小船上,然后又伏到水下,从淤泥里将那只茶盅的杯盖又摸了出来,这才与船工一起,扶着船缓缓往岸上靠过去。
石咏浑身似个落汤鸡似的上了岸,贾琏命兴儿去打了热水,让石咏先换过湿衣,然后擦身去去寒气。之后贾琏又打发了人去熬姜汤。
贾琏自己则坐在石咏的舱房里,好奇地掂着石咏从运河底捞回来的这只成窑五彩小盖杯,一面仔仔细细地看着款识,一面问石咏:“这个……在古董行得值多少钱?”
石咏瞥了他一眼,答道:“前朝万历年间的时候,一对成杯,值十万钱。1”
贾琏听了,也吃惊不小。
十万钱官价折合一百两纹银,在万历年间,这一只杯子就值五十两,今时今日,身家起码翻了一倍,值一百两。就这么小小一只杯子,落在水中,连水花都没溅起,若是没有石咏,一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贾琏更加好奇,更将那只茶盅托在眼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竟然这么贵!”
他摇头叹道:“没想到啊,石兄弟,原本是依附你们上京的尼姑,竟然出手阔绰,是个财主。她这是不慎失手掉水里的还是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