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两名官员手捧贺表出班,由宣表官宣读。读毕,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天命帝赐茶,百官叩头谢恩。茶毕,中和韶乐响起,天命帝将早已备好的装有‘如意’的荷包赐给一班文武大臣,百官再次磕头谢恩,到这时,年节大宴才算正式开始。
天命帝端坐在宝座上,面前是御桌,御桌之下摆着一个大圆桌,也就是俗称的金龙大宴桌,桌上的菜点由外到里分成八路,有各式荤素甜咸点心,有冷膳,有热膳,共六十三品。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天命帝想要吃某道菜,便有专门的太监从大桌上取来放在御桌上,天命帝再行食用。
御膳房只负责准备天命帝的膳食,宴会中王公大臣们的吃食都是自己进贡的,以太子为例,前来赴宴时要准备十二桌菜肴以及美酒二十斤,一字王(亲王)为八桌,二字王(郡王)为五桌。皇亲国戚们优先准备,如果不足再由官员们补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相当于皇帝请客,臣子掏钱,做法虽然不大好听,却大大节约了国库开销。
酒过三巡,就该轮到臣子们向皇帝献礼了。
孟则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拖着一条瘸腿跪了下去,而后直直的看着天命帝,良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
一众文武大臣不明所以,交头接耳。
天命帝沉了沉气:“太子?”
孟则知这才开口说道:“儿臣斗胆问父皇几句话。”
说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天命帝眉头微皱:“你问吧。”
“谢父皇。”孟则知面无表情的说道:“母后可曾做过对不住父皇的事情?”
天命帝深吸一口气:“不曾。”
“好。”孟则知哆嗦着嘴:“那儿臣可曾做过对不住父皇的事情?”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干文武大臣也瞬间变了脸色,他们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天命帝闭上眼,又睁开:“亦不曾。”
话音刚落,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将士冲了进来。
三皇子秦时当即站了起来,大义凌然的说道:“秦昊,你想干什么?”
冲进来的殿前司都虞候关兴于毫不犹豫的将佩刀架在秦时的肩膀上,冷声喝道:“闭嘴。”
“那好。”孟则知深吸一口气:“那儿臣可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天命帝定定的看着他,没说话。
“是啊,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孟则知却红了眼眶,他歇斯底里的质问道:“那你怎么就忍心拿我做秦时的挡箭牌呢?”
听见这话,群臣一片愕然。
“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做不成皇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可这也不是你大逆不道的理由?”秦时义正言辞。
“你给我闭嘴。”孟则知怒声喝道。
然后在一众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许是因为走得急的缘故,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又摔回了地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一众王公大臣的目光瞬间齐刷刷的落在了孟则知的那条瘸腿上,说起来,他这条腿还是为了救天命帝瘸的,可是天命帝又是怎么对他的?
挡箭牌?虎毒还不食子啊!
一时之间,一干王公大臣们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殿前司都虞候关兴于愣了一瞬,鬼使神差的,他从孟则知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而后,他手中的佩刀就被孟则知夺了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时已经落到了孟则知的手里。
天命帝面色巨变,倏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昊儿,你想干什么?”
“您说我想干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孟则知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大皇子秦昱,一脸苦笑:“大哥,没想到吧,我们俩在前朝斗的你死我活,秦时却躲在后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秦昱瞬间握紧了拳头,他不蠢,自然是明白孟则知话里的意思。
他猛的看向天命帝,厉声说道:“父皇,太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天命帝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秦昱,他紧紧的盯着孟则知:“有什么话好好说。”
“父皇,您在害怕。”孟则知手一抖,手中长刀在秦时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他呐呐说道,笑出了眼泪:“您竟然也会害怕。”
“秦昊。”天命帝深吸一口气:“昊儿,你冷静一下。”
“您让我怎么冷静——”孟则知咬牙切齿:“您把秦时的消息通过谢家的手送到我手里,为的不就是逼我谋反吗。”
秦时瞳仁一紧,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孟则知回头看他,眼中酝酿着风暴:“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我的贴身太监满归是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我还知道关兴于是受你们的指使才来投靠我的,为的自然是保护你的安全,免得你落到我的人手里沦为人质,顺便倒戈一击,把我的人一网打尽,我没说错吧?父皇,您这是要把儿臣往死里逼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显然已经超出了天命帝的预料,他呼吸一促,瞬间绷紧了神经。
不等他说话,只听孟则知继续说道:“您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明知道这些,还要卯足了劲往陷阱里面跳?”
天命帝勉强维持着镇定,定眼看他。
孟则知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厉声说道:“父皇,儿臣再问你,秦舒志到底是谁的种?”
说着,右清道率陈将军压着贺氏和秦舒志走了进来。
“跪下。”
扑通一声,贺氏跪了下去,她一脸惨白,不太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秦舒志缩在贺氏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天命帝绷紧的神经瞬间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