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农村常见的重男轻女在冯家完全都没出现,甚至所谓的嫂子和小姑子不和都没有,虽然条件不好,但是全家都在尽自己的努力给她优待着。
“娘不吃。”冯母用手擦擦嘴,把鸡蛋推回去,在她的意识里就从来没有把东西给自己吃的道理,女儿不吃就归儿子,实在不行给家里的其他人也行,她自己是不会吃的。见桌上都吃了个差不多,就准备收盘子了。
“大虎?二虎?”她把鸡蛋递给两个孩子,孩子连连跑开,一边跑还一边说:“小姑我们吃过了的,我们去割猪草了。”
“嫂子?”嫂子们更是不要,跟着收盘子扫地,还端了盆衣服准备去洗。
转了一圈,手上的鸡蛋都没送出去,弥生站在原地挠挠头,这个家还真的是又奇怪又温暖。
“行了,这一个鸡蛋还不够你废脑子抵的呢,拿着自己中午吃,到了学校别学太用力了,省省脑子考试用。”冯父抽了口旱烟,吧嗒吧嗒的,黝黑的沟壑纵横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疼爱和骄傲。
行叭。
现在的天也不过是刚刚擦亮,差不多六点钟的光景,弥生背着书包就往县城里走了。
走到她小叔那坐着运学生的一个牛车去县城。
他们村子算是离县城最近的了,还差不多有个七八里路,人家十几里的都步行去得,冯美兰的父母就觉得她一个女孩白天去得,到了晚上放学晚,自己回来实在是不放心。于是就摆脱她小叔捎着她,等到割麦子割草的时候他们给没儿子的冯小叔家帮个忙。
车上的学生有六七个,周边村子的,大家挨着坐。
他们这里有两所高中,一所在谷绍镇,一所就在县城,谷绍镇的就不说了,县城的第一高中,进去了就算是能摸到大学的校门了,至于能不能迈进去,还是要靠个人的造化,当然制度严格、收费也不低。
而她,则算是半只脚都踏进了大学校门的顶尖的那一部分。
索性是也没辜负家里人待她的好。
牛车的周围围了一层帆布,又加了一层被子,春寒的早上也是暖和的,不知道小叔从哪里找到的,只不过他的要价也不低。
先是笑着跟小叔打了招呼,然后弥生探身就往车里钻,最暖和的一个位置被空下来了,车上唯一一个女孩正在跟她招手。
“美兰,来这。”弥生到了位置坐了进去,占位置不是白占的,说了两句话,女孩很快问起了她一些数学题目。
刚刚恢复高考的时间才几年,题目的难度并不是很高,和后世比更是比不了,在曾经在奥赛圈里打滚过来的弥生来说,更是简单。
稍微一思考就有了思路,仔细思考一下是因为要结合冯美兰的记忆,有些解题方法和理论对现在来说有点超前。
尽量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和她一讲,同车的几个男生听到了也开始念念有词,车内并没有灯,光线暗到几乎看不清人脸,否则弥生都觉得这几个人会马上拿笔开始演算起来。
车内的气氛沉静了半晌,一个男生发出了一声叹息:“确实是这样没错,冯同学的做法真的要简单很多,好厉害!”
下了昏暗的牛车,弥生才看清车里的同学们的脸,那个叹息的男同学,好像是他们级部的第一,在未来似乎是考上清大了。
那个长的黄黄瘦瘦的女同学也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师范大学。
而冯美兰却是——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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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高三了,甚至还剩下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所有的课程已经学习完了,只是每天重复的做一些习题来熟悉,这个时候的学习环境是非常恶劣的,没有后世卖的成套的习题和辅导材料,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做过的题目一点点的熟悉,把课本里的东西都摸懂摸透。
拿出书包里的本子,一本本普通的笔记本里,有一个牛皮的本子格外奇怪,上面还别着一根冯美兰绝对买不起的黑色带金线的钢笔。
打开本子,第一页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赵戚安,这个名字一看就和本村的建设建国狗蛋那些不一样。
弥生微微眯上眼,这个人名她很熟悉,事实上也是这个人造成了最终冯美兰的悲剧。
冯美兰做了她人生中最不该的一件事,那就是在高考的考场上和他交换了试卷,分别写上了对方的考号和姓名。
赵戚安把自己的试卷写上了冯美兰的名字,冯美兰用了赵戚安的成绩,两个人的成绩交换,两个人的人生也彻底改变。
本来因为被招工而失去了回城机会的赵戚安如愿以偿的成功\"报考\"了首都医科大学,而冯美兰落榜,受到了来自冯家和社会的影响,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对她议论纷纷,冯美兰收到的压力非常的大,而在他们这个地方,落榜生甚至没有复读重考的机会,要是想考,就必须借用别人的学籍。
可是冯家一家的农民,没权没势的,上哪里弄得来学籍呢?
而被赵戚安的皮相和花言巧语以及所谓的承诺给欺骗了的冯美兰最终也没有等到赵戚安的消息。
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更不用说是实现他所谓的只要他俩交换试卷,他就娶了冯美兰,带冯美兰到京城过阔太太日子。
受不了刺激的她疯了,哥哥嫂子都是善人,没把她赶走,继续收留照料她,但是她自己却在一个夜晚跑了出去,跳了河。
因为不甘心,于是把自己的灵魂也做了交易,希望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命运。
冯美兰本来有一个绝佳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面前,就是因为所谓一时的意乱情迷,没见过世面的姑娘抵不过城里人的糖衣炮弹猛烈攻势,把这些都拱手送人了。
蠢。
弥生笑了一声,打开笔记本看了一眼,里面一片空白,冯美兰很珍惜这个笔记本,平时都用其他的本子纸把容易折损的边边角角给包了起来。
里面夹了几个纸条,自己娟秀工整,写着几首小诗,写着萌动的少女心事。
弥生把这些和包边的纸一起撕掉了,撕成碎末扔在了书包里,打算回家用来生火,就重新又把笔记本放到了书包里,想着有什么机会就把它还回去,连带着赵戚安那颗被狗啃了的心。
接着就不再想他,拿出八零年代的课本,索性赵美兰的成绩本就极好,理解和结合起来的速度变快了不少。
但是什么事情都不是简单的,维持赵美兰的成绩水准不下降似乎可以,但是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呢?
学习总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无论在什么世界都是,一天的学习时光很快就结束了,照例是坐上小叔的牛车回家,因为还要送其他更远的同学,小叔把弥生放在了村口。
今天是个周五,放的也早,天都没黑,村口离她家没有三分钟的路程,也大概可以放心了。
还想着找什么机会去还,刚进村子的时候就看到了等在村口的身影。
是赵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