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柔扬起脖子,”几点了?“
陆湛掏出手机,”快九点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她忽然道“我们出去玩吧。”
陆湛惊诧,“什么?”
“我们去玩。”一种强烈的叛逆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为父母的事情难受又压抑,同时又有一丝丝愧疚——如果她能继续练帆板?或许父亲和母亲可以…但是她并不想强迫自己,不想!
她被压抑得太久了,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激化得想要刺激,放松,想体会一次叛逆的滋味。
她认真地说“我们出去玩,明天早上再回来上课。”
陆湛微眯眼睛,有慑人的暗光涌过,“你确定?”
蒋柔拽着他的手出门,走下台阶,“走,街霸就在外头,我带你去,我们去吃杯香鸡——”
她胡乱安排着,想着做什么能让自己高兴,说“然后我们去看夜场电影——我早就想去了,贝珊说那里播好多以前的老电影。”
“哦,还有人不多的话,我想骑你的街霸!!”
他们走在杂乱的小巷,斑斑驳驳的光影流转在她的脸颊,漆黑的瞳仁闪烁过几缕微光,少女眉心轻蹙,眼睛睁得很大,嘴角也大大的上扬,她看上去好像在笑,但是神色间又有一种隐忍的委屈。
陆湛心突然被剜了下,很心疼。
他定定地看她几秒,双手一撑,忽的将她抵在街霸靠着的那根电线杆上,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动作又快又直接,蒋柔不禁怔住。
她想去推开他,但是手很快被他抓起来,钳制着按在身侧。
陆湛的吻和他凶悍的外表截然不同,他松开手,捧着她的双颊,就好像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嘴唇贴上来,轻轻碰着,摩擦着,动作温柔、怜爱。
蒋柔一震,触电般僵住。
他的嘴唇出乎意料的软,湿润,滑滑的,凉凉的,触感有点像像布丁之类的小甜点。
两人都微微颤抖着,一呼一吸间,带着点烟味的热气镀到她嘴里。
蒋柔抿紧嘴唇,没有张开嘴,陆湛轻咬她的嘴唇试探后,也没再强迫她,只是舌尖紧贴着她的唇缝游走。
吻着吻着,他们的呼吸愈发急促,体温交织,滚烫的气息交替。
空气暧昧又紧张。
蒋柔浑身发软,喘不过气,好像氧气被抽干了,整个人云里雾里,一时间,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只有他铺天盖地的气息。
很晕,心跳又很剧烈。
过了很久,陆湛猛地将她放开。
他看着女生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嘴唇,眼角也带了点赤红,他声音有些僵,步伐也僵,“在这等着我——”
他迅速背过身,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巷子最暗无人的角落,背着她站立,“别过来。”
蒋柔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她靠着电线杆蹲下来,抱紧膝盖,惊诧又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嘴唇。
风吹过,柔柔的拂过她的发梢,夹杂着青草味和花香。
橘色路灯投下温暖的光晕。
过了许久,她听见脚步声,陆湛蹲下来,大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恢复正常,只是声音有点哑,“走了,一起吃好的去,然后去看电影。”
……
此时此刻,市立医院。
叶莺到底没有等来丈夫的道歉。
病床上的蒋帆陷入沉睡,恶劣的情况终于平息,她的呼吸也慢慢恢复平稳,不再像喘不过气似的胸闷,双颊憋红。
叶莺疲倦地起身,医院透明的玻璃映出了她的身影,身材纤瘦娇小,只是腹部的赘肉并没有收回去,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连帽衫,脸色蜡黄,头发蓬乱。
叶莺被这个苍老枯朽的身影震了一下,苦笑一声,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跟小护士打了招呼,拎着包下楼,“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蒋海国。”
叶莺走到医院正门,看见男人还站在医院那里,就好像伫立在黑暗中的雕像,她的脸上已没有什么感情,声音平缓,说“我们谈谈吧。”
蒋海国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我们谈谈!解决问题,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叶莺强硬地掰过他的肩膀,看着丈夫沉默又黯淡的眼睛,她伸出手,那种伤心和悲哀笼罩着她,她下意识就想给他一耳光,但是看见他廉价运动服上开线的线头,他浓密的剑眉上一道道的皱纹,她又放下了。
叶莺别开他的眼睛,“我想清楚了——我们离婚。”
她的声音很冷漠,只是细听之下有极轻微的颤抖。
蒋海国好像终于有反应,垂下头,呆呆地望着她,好像不明白妻子在说什么。
“我受不了了,每天照顾孩子、做家务、洗衣服、打扫房间……”叶莺闭上眼睛,对于这些,她不是不能接受——她其实也不是那种事业型的女人,但是这些是建立在丈夫呵护自己、知冷知热,甚至还常常帮自己分担的基础下。她回想起蒋海国之前绝望压抑的样子,她就觉得恐慌。
蒋海国还是没有说话。
“我们离婚吧,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多难看。”叶莺看着男人苍老麻木的面孔,想起玻璃窗中自己青春不在的身影,笑容有些讥讽,“太难看了。”
“你去找一个年轻女人给你生儿子吧,有了儿子,你就不会这样了!你也有了动力,我们离婚!”她顿了顿,又补一句,“两个孩子我都要。”
蒋海国这才真正地看向她。
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我不离婚。”男人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坚决的,沙哑又艰涩,“不离婚。”
叶莺指甲抠进掌心。
她说不上心里的感觉,那太过复杂,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们也是深深爱过的,她有一点点的松口气的感觉,但是……
“不离婚。”蒋海国重复一遍,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捏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