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那属于美因茨家族的私人岛屿在飞机遮光板下,轮廓越发清晰了几分。
美因茨旗下旗下的这一家制药厂并不是在德国注册的,它拥有着更为隐秘而又神秘的背景色彩。
这家药厂的名字是赫伦, 在报告中显示着,他们所生产的药剂都是非常普通大众的, 比如说安替比林和白喉血清破等一类的药剂, 至于其他更深处的消息, 也没有什么可靠的资料了。
不过,这一座制药厂是美因茨旗下私人制药厂里面规模较大的一座……如果真的只是研发出了这种比较普遍、利润较小的药物, 美因茨家族,为何每年在世界化工公司之中的评选以及获利情况都永远占据着高位?
贺少征在心头冷笑了一声。
飞机缓缓降落走下飞机之后, 贺少征有注意到, 这一座赫伦制药厂的周围尽是拦着高高的雪白的围墙。
这墙上的白色涂料显得是那么的压抑,在那一瞬间,贺少征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仿佛这一座制药厂周围的围墙……不仅仅是为了将那里面那些隐秘的罪恶全部都隐藏起来, 不被他人发现,更让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物。
——牢笼。
——就像是精神病院那样的布置一般,为了防止……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贺少征轻轻地抿了抿嘴唇。
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静静的等待着他们。
这个人, 贺少征认识。
他长着一副典型的俄罗斯男人的面容, 五官分明, 一双眼眸如同灰色的玻璃珠, 那张粗犷的脸庞之上, 浓密的络腮胡子覆盖了将近一半的区域。
门捷列夫就这样守在那里, 穿着一身并不是那么合身的白大褂,就像是一个握惯了枪的刽子手伪装成研究人员一般,显得是那样的可笑而又奇怪。
他往前走了一步,用那灰色的眼珠子看了看贺少征这一行人。
褚子源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颇为的淡定,“门捷列夫先生,您好,我是亚洲赛仑贝尔公司的负责人。”
“作为美因茨家族的合作伙伴,这一次我们为了研制更为完美的基因图谱,来到赫伦制药厂中,对实验数据做进一步的取样和研究,因此我们需要探查一番。”
门捷列夫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却是落在了贺少征的身上。
他轻轻的眯起了眼睛,嘴角裂开了一个淡淡的弧度,那浓密的络腮胡将他大部分的笑容就这样挡住了,让人看不太真切。
“贺……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见你。”
他嘴里的腔调听起来非常的怪,但是周围的人在听到这句话语之后,竟是微微有了几分诧异。
——因为……这个长着一张典型的俄罗斯白熊面容一般的男人,他说的,竟然是中文。
虽然音调古怪了几分,但是咬字却非常的清楚,堪称标准。
他咧了咧嘴说道,“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见到你……并且,你也不会踏上这个小岛半步。”
贺少征在心底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果然……门捷列夫还在这里。
面前的这名俄罗斯男人,名为门捷列夫,是美因茨家族的人。
他在美因茨家族的地位原本极高,也算是家族的半个老人了,从海因里希·美因茨的父亲还健在的时候,就一直为美因茨家族服务着。
先前他来自于俄罗斯特种部队,只是后来,因为犯了一些事被驱逐到西伯利亚边境,自那之后他就离开去了其他的地方游荡,最终选择了美因茨家族。
贺少征的确和他称得上是牵连极深。
而且,曾经风光无限的门捷列夫,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在最初期的时候,门捷列夫也算是接受了海因里希·美因茨的委派,在一次任务之中跟着自己。
在那次任务中,他们两个相处的很不错,俄罗斯男人总是那么的单纯而又率直,他很快就认定了和贺少征之间的友谊。
然而,当时这一名俄罗斯男人也并不知道……未来,正是因为贺少征的存在,对于他的人生都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
海因里希·美因茨撕下了那张虚伪的假面,做了一连串精心的设计,谋划着要囚禁贺少征,事实上,也的确是成功了……
但是,最后,贺少征却利用了门捷列夫对自己的心软,顺利离开,才有了后来和海因里希签订互不侵犯合约的契机。
那一天,当海因里希·美因茨为了处理突发事务匆匆离开之后,躺在床上贺少征故意做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让门捷列夫深信不疑;
这一名单纯的俄罗斯男人立即把贺少征从那座与世隔绝的岛上送了出去,进行治疗,然而,事实上,贺少征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并且趁着这个时机就这样逃了出去。
当然,这一点最终对门捷列夫的影响也很大。
在海因里希·美因茨的认知里,他只看结果——这等同于是门捷列夫背叛了自己,放走了贺少征。
于是,门捷列夫被美因茨家族半监管着,无法再踏进德国和俄罗斯的境内一步,只能终生禁锢于这个逼仄的岛屿,并且职位……也一落千丈的滑落。
这对于一个曾经在刀尖上舔血的佣兵男人而言,简直就是最为致命的打击。
…………
贺少征微微回过神,心底叹息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曾经总是用赤诚的眼神,看着他的算是朋友一般的人,贺少征承认,自己曾经带给他的伤痛。
他一直想跟对方说一句道歉……一直想要重新给这个大汉自由和名誉。
然而,在他从海因里希的身边离开之后,贺少征和美因茨家族签订的契约,让他没有办法重握旭日的权利——当然,更多的是因为那精神药剂给他的精神所带来的折磨,和那一场爆炸之中无数纷涌的画面,让他终日郁郁。
——自顾不暇……又怎么顾得上别人?
这件事儿,最终自然没有办法达成。
而如今,也是在那一次的出逃之后,门捷列夫和贺少征的初见。
“好久不见,门捷列夫。”
贺少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的点头,缓声说道。
贺少征觉得……门捷列夫,很有可能是恨着他的。
——这也是正常的事儿。
门捷列夫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贺少征,蓦地才微微笑了一下。
“我过得再好不过了……呵呵,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贺,这是上帝给我的惩罚,也是我应该承受的代价。”
他就这样如此说道。
门捷列夫闭了闭眼睛,突然压低了声音,在那磁性低沉的声音之中,就仿佛带着某一种浓厚的情感。
“贺,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现在脱离了美因茨家族,脱离了海因里希·美因茨——”
“——你自由了吗,你……过得好吗?”
贺少征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到了自己这几年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儿,以及那一张一张的在他的生命之中如同浮云一般掠过的面庞,那一具具空荡荡的赤裸身躯。
他说道,“还不赖。”
门捷列夫深深的看了贺少征一眼。
他接下来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几乎没有人能够听见。
“这样,就好。”
这时,门捷列夫才收回了和贺少征对视的目光,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褚子源的身上。
这一名俄罗斯男人重新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疏离语气。
“今天早晨,海因里希·美因茨先生将褚先生要来的消息,通知到了我们这里。我想要进一步,看一下你的身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