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怡菁眉心微憷,“大嫂,不是我说,这马儿经手的人都得好好查。都喂在什么地方,能接触到的是哪些人?都要仔细盘问过的。大哥的马儿是喂在府中的吧?”见顾知语点头,她接着道,“那我们侯府也不安全了,底下的人居然有胆子谋害主子……”
孙怡菁说得义愤填膺,顾知语冷眼看着,她到底明不明白如今府上掌家的是金氏?说这些话等于是说金氏没管好家。还有,柳成嵇若是真的出事,他们夫妻可是最大的得利者。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兴许是顾知语的心思被她察觉,也或许是孙怡菁自己也知道他们夫妻值得怀疑,坦然道,“大嫂,我知道大哥若是出事,这世子之位多半会落到成延身上,但成延熟读圣贤书,最是正直不过,也不会有害人之心的。且这几日我们刚刚成亲,正是忙的时候……”
言语之间,尽是说她们夫妻的清白。
却有喜桃急奔而来,“夫人,出事了,您赶紧看看去吧。”
顾知语皱眉,“什么事?慌慌张张跑什么?”
喜桃顾不上边上苏嬷嬷瞪她的眼神,急匆匆一福身,“是世子,他要赶夫人走。”
顾知语惊讶,府上的夫人多,但喜桃只说夫人,那就是金氏了。柳成嵇要赶她走?
孙怡菁也立时起身,一把拉住顾知语袖子,“大嫂,我们赶紧看看去吧。”
她们两人赶到酝宾院的时候,院子门口躺着个血糊糊的人,一点动静都无,似乎已经死了一般。金氏正在门口怒斥,“我是你继母,是威远侯府的侯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又看向在酝宾院急匆匆抬着箱子进出的众人,“你们放下,放下,反了反了,去给我找牙婆来,这些我全部要发卖了。”
柳成嵇双手环胸,不理她的叫嚷,只看着婆子进进出出抬箱子,轻飘飘道,“没事,她要是卖,我再把你们买回来。今日抬箱子的,每人赏十两银子。”
金氏掌家多年,婆子闻言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呢,就听到柳成嵇这轻描淡写的话,顿住的脚步继续,对金氏的威胁假作不知。十两银子,她们这些粗使近一年的月银呢。
金氏急的眼睛都红了,一转眼看到顾知语和孙怡菁两人过来,她忙过来,伸出手想要拉住顾知语,被她避开,她又去拉孙怡菁。
孙怡菁退后一步,不紧不慢道,“娘,有话慢慢说,别着急。”
“他要赶我走……赶我走啊!你赶紧让人去找成延,还有你爹……”金氏突然就崩溃哭了出来。
顾知语没看她,走到柳成嵇身边,抓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她心里有些慌,“你别生气。”
柳成嵇反手抓住她的手,声音沉冷,“她让人给狂风喂药,就是我不杀,狂风也活不成了。她杀了狂风!”
顾知语哑然,那边金氏也听到了这话,“不是我!就算是衙门断案也得有证据,还要让犯人认罪画押,你问都没问过我,谁知道那马儿为什么疯了,只凭着几个下人的话就要将我定罪。我不服!侯爷也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
柳成嵇眼神狠厉的看过去,那眼神看得金氏怔了怔,一时间哑了声。
“酝宾院闹出这么大动静,爹和祖母到现在都还没出现阻拦,他们的态度应该很明显了。你也应该早明白了才对。”柳成嵇不看金氏苍白的面色,转而看向酝宾院中,慢慢扫过里面的景致,语气叹息,“这院子你占去了那么多年,该还给我娘了。”
金氏闻言,“你故意陷害我的对不对?就是想要赶我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柳成嵇不理她,只催促抬箱子的婆子快些。
远处有人急匆匆赶过来,金氏看到后顿生希冀,几步过去一把抓住柳成延,“成延,你大哥疯了,他要赶我走,就凭着几个下人的话非要赶我走,你快拦住她,再去跟你祖母说……跟你爹说,就说我要见他有事商议。”她钗发有些微的凌乱,此时却也顾不上了。
金氏在侯府十来年,本不会这么慌张的,一开始她的慌张是装的。但是随着时间过去,侯府众人一个都不来,似乎默认了这件事,她才真的慌乱起来,此时已经语无伦次。
柳成延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走到柳成嵇面前,皱眉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闹成这样,外人该怎么看我们侯府?”
柳成嵇看他一眼,“反正我们侯府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没规矩,再多一件也无所谓。”这指的就是金氏做侯夫人这件事了。
柳成延眉心皱得更紧,“但是我娘看顾侯府多年,你们在邑城驻守,都是我娘照顾祖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仅凭着几个下人的挑拨之语就否了她的付出。”
柳成嵇冷笑一声,“她的付出?她为你付出倒是够多,不惜出手对付我,你说若是方才我的马儿发疯的时候我在马上,此时侯府是不是挂满白幡,张罗着给我办丧事了?”
柳成延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大哥,我只知道你对我娘不够尊重,没想到你对她误会这么深,她最是善良,做不出这些事来的。你的马儿发疯的事我也听说了,急忙就赶了回来。我和我娘绝无害你之心,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侯府的教养才对。柳氏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能对家中兄弟动手!”
柳成嵇摇头,“说再多都抵不过事实摆在面前,这包药,你娘身边得嬷嬷房中搜出来的。”柳成嵇手中捏着一包药,又伸手一指地上浑身血糊糊的人,“他一开始死活不不承认自己给我马儿喂了不该喂的东西,后来也亲口说出就是你娘的嬷嬷让他下药。还要什么证据?”
最后一句,他问得嘲讽,“你是不是要说都是下人自作主张或者是听命于外人,这些都不是你娘做的?”
柳成延哑然。
“我没有。”金氏上前,嘶声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就像是你说的,嬷嬷明明就是听了别人的吩咐,目的就是为了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让我百口莫辩。甚至那人……很可能就是你!”
金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冷笑道,“要不然你这么急忙忙的赶我走做什么?”
她再次冷笑,“因为你怕惊动了侯爷深查!”
柳成嵇面色不太好,不理会金氏的话,只看向那些婆子,淡然道,“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你们将夫人的东西都搬上去,送到地方了卸下来再和马车一起回来。”
柳成延面色微变,“大哥,你要送我娘去哪里?”
闻言,柳成嵇似笑非笑,看向一旁面色苍白的金氏,“当初我娘还在的时候你就做了外室,如今不过是将我娘的院子还来。至于你……还是做回你原来的身份吧。”
原来的身份?
不只是金氏,就是柳成延和孙怡菁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起来。
侯爷的原配是于氏,那金氏原来的身份就只能是外室了,外室所生的孩子甚至比妾室生下来的孩子还要低贱。
柳成嵇语气太过狠厉,金氏闻言,站立不住般后退一步,喃喃道,“侯爷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我不是外室!”
恰在此时,婆子到她面前福身,“夫人……”请她离开的意思明显。
金氏抬手一挥,“我不走。我是侯府夫人,我生下来的孩子是侯府嫡子,我有夫有子,岂是你说赶走就赶走的?哪怕是个妾室,也该侯爷亲自发落……”竟是开始撒泼了。
这时,又有人急匆匆跑来,确是府上的老管家,他跑得气喘吁吁,“侯爷有命,让夫人去世子准备的院子里小住。”
柳成延讶异,追问道,“你说什么?我爹呢?他怎么不亲自来?”
顾知语心里微微一松。看来柳远骞也赞成将金氏送走了。也就是说,在金氏和柳成嵇之间,他选了儿子。
金氏大笑,“他怕了是不是?你去告诉他,今日他不来亲自让我走,我就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酝宾院中。”
老管家额头上满是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此事实在难为。见金氏不依不饶,他叹息道,“夫人,侯爷说了,若是您不走,就要让二公子陪着你去。”
金氏一怔,转而看向这边柳成延和靠着他的孙怡菁,半晌,她才轻笑一声,“好!我走。”
金氏理了理头上的发和身上的衣衫,“只是你告诉他,当年他承诺会好好待我们母子,也是他愿意接我们来侯府的。若是我知道他对成延不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起身一步步往府外去,柳成延当然不可能看她就这么走了,“娘,你不能走,你是侯府夫人,今日大哥的马儿发疯,要是你现在出府,外面那些人会说你害了世子才会被赶出去,甚至是三个月前大哥遇袭险些丧命都是你干的。”
他倒是不傻。确实也对,要是金氏现在出府,明日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会觉得她做了错事被发落到院子里住。而侯府刚好出了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谋害世子被赶了出去。
孙怡菁反应过来,忙道,“对!大哥,娘现在不能出去,要是你真的……能不能过一个月再让她出府?”
柳成嵇看也未看她,只道,“难道你们以为她就无辜不成?我就是故意栽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