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穷酸的老头并没有说谎。
卫老日前的确是因为做生意而出门,也不是什么小老百姓的小本买卖,他本前呼后拥的出了门,结果半路遇上了山匪,山匪将他的钱财货辎劫掠一空,卫老死里逃生,身无长物,一路跋山涉水的走回老家陈留来。
卫老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再这般长途跋涉,身体更是吃不消,他堂堂一个陈留巨富,竟然跟着难民一起讨食,这才一路回到了陈留。
没成想病来如山倒,一下昏厥了过去。
也幸得张让出手相救,并不嫌弃他是个穷酸的老头。
其实“穷酸”的卫老早就认出了曹操,曹操乃西园校尉,说白了就是先帝的亲信,再加上他的父亲曾官居太尉,他的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大长秋曹腾,卫老就算身在陈留,但雒阳城中眼目众多,自然认得曹操。
他起初并未点破,卫老年纪大,却不是老糊涂,他心中清楚得犹如明镜儿一般,这个时候曹操一家来到陈留,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在这里起兵。
而起兵肯定要用到钱财,说起陈留富贾,卫老自当位居第一,曹操一准儿会向卫老求资。
因此卫老不动声色,没有点破曹操身份,说白了便是为了暗中观察。
曹疾目瞪口呆,震撼不已,没想到眼前这个破衣拉撒的穷酸老头,竟然就是钱财怎么也用不尽的陈留巨富
曹疾还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卫家大门轰然打开,一群仆役飞奔而出,簇拥着老者,大喊着“老爷回来了”
“老爷可回来了”
“太好了,万幸,老爷回来了”
随着仆役们的大喊声,众人这才如梦惊醒,这老头真的是巨富中的巨富卫兹。
曹疾一面觉得脸疼,一面又觉得张让走了狗屎运,之前救活曹父就是狗屎运,如今又走了狗屎运,让他撞上这么有钱的老头。
但是曹疾却没想过,撞上穷酸老头的人,何止是张让一个人说一句很俗气的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卫老晕倒在地的时候,旁人对这条人命嫌弃、疑虑、漠视,而唯独张让出手相救,因此这运气,合该张让全占。
卫老十分热情的引着张让走进宅门,笑着说“恩公先去歇息,老朽自行去洗漱,一会儿便摆上筵席,为恩公接风洗尘,可好”
张让没有用饭,他的饭食都分给难民了,的确腹中饥饿,而且他也不会搞那些虚伪的,并没有因为卫老的身份变化而殷勤备至,只是说“有劳了。”
卫老见他这个态度,反而十分欢喜,哈哈笑起来说“好好好,恩公请,先请下榻。”
立时就有仆役过来引路,给大家分配下榻的房舍。
张让一路风尘仆仆,跟着仆役进了一个房舍,准备进去歇歇脚,喝杯茶水。
刚要入内关门,就听到“嘭”一声轻响,一个黑影突然凌厉的窜过来,直接挡住了张让的舍门。
张让定眼一看,说“曹校尉”
曹操挡住张让的舍门,不让他关闭,笑着说“我能进去坐坐么”
张让不答反问,淡淡的说“曹校尉没有下榻的房舍”
曹操的笑容一阵僵硬,只好站在门外,压低了声音说“这卫老心思深沉,他方才已经识破我的身份,却不点破,绝不是个简单人。”
张让看着曹操,眼神平静冷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曹操组织了一下语言,咳嗽了一声,说“一会儿的接风宴,卫老必定会问你想要什么厚礼,你可想好了用不用我”
曹操本想帮张让参谋一下,他们此趟来陈留,就是为了招兵,如果能得到卫老的钱财资助,那肯定如虎添翼。
曹操就怕张让只管卫老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平白坏了这么好的机会。
只是曹操话还没说完,张让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淡淡的说“不用。”
“嘭”
张让果断截断曹操剩下来的话,然后和手一关门,“嘭”一声将曹操拦在门外,门板差点撞上曹校尉高挺的鼻梁。
曹校尉站在门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吃了一个闭门羹,登时一股怒气冲上额头,就想抬手砸门。
但是又碍于此处乃是卫宅,不方便自己意气用事。因此手都抬起来了,却只能狠狠抬起轻轻落下,放在门板上,隔着门“温柔”的笑说“那你好生休息,咱们一会儿筵席上见。”
张让一个人在屋舍中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用仆役过来给张让引路。
这卫老的宅邸,就犹如一个私人皇宫一般,虽比不得雒阳城的南北宫,但抵一个北宫那是绰绰有余的,山亭水榭、瀑布绿荫、高阙楼阁,简直无所不有,人在其中行走,简直犹入仙境,身在华宅之中,竟无法想象宅外的萧条与苍凉。
就如同平头百姓,也无法想象贵胄们的奢侈糜烂一般
张让走进宴堂,曹太尉、曹疾还有曹操和小包子陈留王全都已经在座了。
卫老一见到张让,立刻起身,亲自迎过来,握着张让的手,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引着张让坐在主位上。
卫老已经换下穷酸的破衣裳,穿上一身华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衣衫之后,那形容气度一下便与众不同起来,浑然不似之前那落魄的老儿,更多了一些富贾的真实感。
卫老笑着对张让说“恩公大恩,老朽无以为报,不知恩公可曾想好,欲要什么厚礼但凡恩公开口,那便是天上的月亮,老朽也定当竭尽全力,为恩公觅得”
卫老夸下海口,但不知为何,在座众人,尤其是曹疾,突然觉得卫老这个海口,夸得是那么真切,那么好听。
卫老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唰”的看向张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张让身上。
张让稳稳当当的坐在宴席上,并没有立刻说话,他仿佛也不曾看到众人炙热的目光一般。
曹操眼见张让一脸平静坦然,就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因此频频给张让打眼色。
张让倒是看见曹操的眼色了,因为张让感觉曹操的眼神甩得,恨不能把眼珠子甩到自己的羽觞耳杯里。
张让看了一眼曹操,曹操还以为张让和自己对上了眼神,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张让的确和他对上了眼神,但没对上脑回路。
张让狐疑的说“曹校尉,眼目不舒服么”
曹校尉“”眼目还在其次,是心里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