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过了很久也没有游上来。
我从高兴的心情中缓了过来, 有点慌了。
画舫上的人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去捞侯希白,众人七手八脚捞了半天, 把昏迷不醒的侯希白给捞上来了。
我对婠婠说道“早知道打他就好了, 谁知道他居然不会游水。”
婠婠眨了眨眼睛,说道“多情公子是水上常客,哪有不会游水的道理,他怕是掉下去之前,就先晕过去了。”
堂堂一个花间派的传人,竟然如此娇弱。
我压下心虚, 对婠婠道“看来今天玩不成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我不准备让婠婠也一并牵扯进来。
不是我想得太坏, 而是侯希白那个脸色苍白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吓人,我跟他严格说起来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我看不惯他,想给他一个教训。
却没打算把人给教训死。
婠婠乖巧地点了点头,语气轻轻柔柔地说道“侯公子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前辈不必挂怀,毕竟邪王又不止一个弟子。”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 带着些安抚人心的柔和之意,却也薄凉至极。
婠婠觉得石之轩不会为了一个弟子对我发难,看上去也并不觉得我把侯希白伤成这样是因为失手,魔门的人大多肆意妄为,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她大约也不觉得我例外。
这让我有些叹息。
婠婠走后,我去看了看侯希白。
画舫上大多数是他带来的歌姬舞女,虽有些愤恨,却也不敢对我多说什么,我伸手探了探侯希白的脉象,又摸了一把他被我踢中的腰,用内气探了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侯希白练就的花间派武功以潇洒灵动为主,对腰很看重,我虽然是瞄准他弱处去的,但踢他用的不是脚尖,而是整个脚面,他的腰身练得强硬紧实,分薄了一部分内气,但也伤及了内脏,好在习武之人生命力旺盛,他既然当时没死,脉象也不是死象,多养一段时间总会调理好。
我用内气替他疏导了淤血,刚准备起身替他开药,陡然反应了过来。
我什么时候会医术的
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却也不敢给侯希白开药了,把他交给画舫上他自己带来的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最近我会留在洛阳,你家公子没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事尽管找我,汤药钱你家公子用不着,这样,要是他能活下来,我可以免费替他折根柳条。”
侯希白的随从用又恨又怕的眼神看了看我,只应了一声。
出了这样的事,我暂时离不了洛阳城了,于是用剩下的一点银钱租了个青瓦屋,我其实比较喜欢院子,但洛阳的院子太贵,连租都租不起。
我也想过找点活计,但我没有别的手艺,只会杀人,刚从补天阁那个大泥潭里脱身出来,我觉得我得缓个几年。
我毕竟是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
过了两天,我在洛阳城外南郊几十里向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树林,里面的猎物不少,我挑了皮毛卖得贵的猎了几只,手头才算是宽裕了一点。
我也算是在洛阳长大的,但两百年后那一片是寺庙,已经没有树林了。
这两天里,侯希白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但他应该也没有死,他要是死了,消息早就传开了。
我没想到我只是趁天黑在林子里多打了一会儿猎,就会撞见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三人盗和氏璧的历史性名场面。
彼时我左右提着一只准备回去加餐的野鸭,右手拎着两张现剥的狐狸皮,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手臂粗细的死蛇,和正在吸收和氏璧导致宝光大亮的三人组打了个照面。
和氏璧的光芒照得附近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三人震惊的脸。
我想了想,说道“后面有没有人在追你们”
寇仲干巴巴地说道“有净念禅院的和尚在追。”
我已经准备跑路了。
毕竟我是个魔门中人,万一被净念禅院的人撞上,岂不是百口莫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寇仲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等其余两人将和氏璧完全吸收干净,就一把抄起和氏璧朝我怀里一扔,大声地提醒两个同伴,“陵少老跋,跑啊”
两人如梦初醒,猛然运起轻功一溜烟地跟着寇仲跑,寇仲一边跑,还一边运起内气大声地叫道“魔门的婆娘抢了和氏璧啦”
我手里的和氏璧宝光已散,只勉强还维持着一个玉的外表,一尾有黄金角修补的痕迹,底下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我木着脸,伸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和氏璧,随即玉碎成末,从我手里簌簌落地。
不知为何,我觉得心很疼。
不是心疼和氏璧这块宝玉,而是一种莫名又突如其来的情绪,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疼过。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