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走远。
花园里月光正好, 柔柔地朗照下来, 带着点入冬的寒意。
我难得有些茫然。
一个人的实力和心境不匹配的情况下,茫然也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曾无数次想过获得自由之后要做什么,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算起来这些日子应该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快乐的一段时间, 不仅什么都不用去想,更不必要去杀人, 应该可以说,是石之轩给了我一个刚刚从黑暗里爬出来的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生活。
然后就这么过下去么
我觉得不行。
一是我没有办法按照石之轩的逻辑真的去恃强凌弱,强迫他完成一段感情, 我这个人总有几分傲气, 二是在说破这层窗户纸之后, 我有点没脸在石之轩这里待下去了,我觉得找点事情做会比现在好得多。
比如做一件我以前很想做,但一直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情。
我又折返了回去。
石之轩大约也猜到了我会过来, 他立在正堂中央, 看上去温煦而俊美, 没有朝气, 也不带暮气,他是个时光打磨出的奇特存在,如他的不死印法一样,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
我问石之轩, “你觉得魔门能胜得过白道吗”
石之轩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一声,说道“没有看到结果之前,我不会质疑自己,但不得不说,太子与齐王皆非成事者。”
我想了想,说道“难道慈航静斋选定了李世民,魔门就不能竞争他吗”
石之轩道“李世民此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如今慈航静斋选定他,白道就会倾力助他,而魔门人心不齐,并非我石之轩一人就能代表整个魔门,但凡聪明人都知道取舍。”
我反应过来。
邪王不是邪帝,石之轩虽然身兼两家之长,还有安隆那么个天莲宗主做小弟,但也不能说就是魔门的代表人了,至少祝玉妍那边是不答应的,祝玉妍跟石之轩之间有旧怨,阴癸派才是魔门最大的势力,而慈航静斋却可代表整个白道。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慈航静斋虽然不算是尼姑庵,但也是女子清修的半个佛门,多年以来从不见以武功震慑江湖,倒全是什么传人行走天下被一大堆青年才俊爱慕的破事,往往每到朝代末就打出扶持明君尽早结束乱世的旗号,立刻就能得到白道响应,而且多年占据白道霸主地位,从不曾被别的什么势力顶去,这是怎么办到的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石之轩,“假如现在魔门一统,且整合钱粮,组织起大批军队,比起白道的一点武力支持,是否赢面更大”
我没有问魔门为什么不能直接起义改朝换代,这连我都知道太傻了,铁打的道统,流水的皇权,如果成事,好一点撑个几百年,乱世一到立马被人打残,不能成事直接打成邪教,再不得翻身,反而如果能以慈航静斋的形式获得每一个朝代的支持,能一直发展下去。
石之轩道“魔门从未一统过。”
确实,两百年后也还是两派六道各自为政。
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一定要说的话,也许是我被自己一身莫名得来的武功给弄得心态膨胀了,我觉得吧,既然我能打得过石之轩,那么肯定也能打得过祝玉妍,只要拿下祝玉妍,其他的那些魔门杂鱼当然也可以很轻易地拿掉,魔门不同于别的地方,只信奉强者为尊,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石之轩一时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我摸了摸鼻子,对他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异想天开”
石之轩微微摇了一下头,说道“换了旁人才是异想天开。”
我不是很喜欢他这种态度。
我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道“石之轩,我觉得你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看得太低了,我不想用武力强迫一个人跟我在一起,而非我放弃了,就像是你,你喜欢一个女子,难道会强迫她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一种侮辱。”
石之轩脸上忽然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他看着我,慢慢地说道“之轩喜欢一个女子从来不需要强迫,所以并没有这样的体会,姑娘因不想恃强凌弱放弃强迫之轩,对我而言,这是之轩没有魅力的证明。”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石之轩笑了,声音低沉中带着叹息,说道“人未开化时部族群居,那时的人在现在看来地位是平等的,即便是族长也要捕猎种地,没有私财的概念,也没有对美貌的欣赏,人人皆慕强者,虽繁衍千年,但这才是人刻在血脉里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