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断完,笑盈盈问道“这案子下官断得如何”
程阁老亦不多言,点点头“律按大法,理顺人情,很好。”
县令笑眯眯把程阁老送出去,又要派车送李瀚海,程阁老叹息一声“瀚海,你就到我家里来养病罢。”
李瀚海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在程阁老家中,瑛娘便不必操持,能够好好休养。
他经此一事,改了志向,一到程阁老家中,便问“可否在老师的书房中借些刑律书籍”
程阁老看他一眼,知道这个学生经此一事改了志向,虽不是他心中所愿,可也点点头“你慢慢将养,别多耗费精神。”
单独划出一个小院,又添了两个丫头,让李瀚海安心养病。
瑛娘端了鲜鱼汤来,看见丈夫一刻不断的看律书,默默坐在他身边。
李瀚海闻见鱼汤香味,抬起头来,放下书卷喝汤,瑛娘想到小小体虚,谢玄又跳脱,这两个孩子岂会惹上那样的官司。
李瀚海伸手揉揉妻子眉心“怎么”
瑛娘这才将道门缉书上写谢玄小小偷盗一事说了,李瀚海之前并不知细节,听了摇一摇头“这两个孩子,虽则小小年纪,可一个豪迈,一个仁心,非是宵小之辈。”
说罢他摇一摇头“紫微宫权势太盛,不该如此,刑案便该刑案论,既说他们偷盗,可有物证人证旁证一概未有便发缉书,仗势欺人,冤枉良善。”
瑛娘一只眼中血色未散,看丈夫才好一点又慷慨激昂起来,握住他的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瀚海一笑,一口气将鱼汤喝尽,又埋头看起律书来。
小小和谢玄此时也在喝鱼汤,他们俩不能进城,只能绕山而行,穿过林子到了一处野塘边。
塘边停着一艘渔船,谢玄摸进去一看,里面除了鱼网鱼篓,并没别的东西,船顶船屋还算牢靠,干脆就在这里头过夜。
在船头架起锅烧开水,谢玄剥了衣衫,一跃投入湖中,小小就坐在船上等着。
没一会儿就从水里抛出一条大鱼,扔到船上。
小小扣住大鱼,一刀插在鱼背上,掏出鱼肚鱼脏,把鱼切成段扔进锅里。
豆豆本来懒洋洋缩在竹篓中,盘成一团宝塔香,睡得十分香甜,听见水声,钻出头来,往船沿一探,也跟着投入水中。
“哎呀”小小轻叫一声,看见豆豆摇头甩尾,它竟然还是一条水蛇。
豆豆游过的地方,鱼群四散,谢玄才刚抓了一条鱼,怎么够两人吃,何况还有一个吃山吞海的小红蛇。
一把捏起它,往船上一甩,豆豆在半空“嘶”了一声,稳稳落在船上,差一点就把它扔进开水锅里了。
谢玄浮出水面“等我抓了鱼,你再下来,要不然咱们今儿就吃蛇羹。”
豆豆昂起脑袋作吓人状,等真的吐信,又缩了头,委屈巴巴团成一团,小小等谢玄又钻到水里捉鱼,悄悄给它撕了一块肉。
谢玄捉了两条大鱼,一条烤一条煮汤,又把瑛娘给的馒头烘热,跟烧鸭子一道吃。
嚼了两口抬起头来“野桑开花了,你的生日就要到了。”
谢玄是师父捡回来的,小小是谢玄捡回来的,连名字都是谢玄起的,那会儿谢玄不过刚刚识字,看她小小的一团,就叫她小小。
什么时候生日是不知道了,可牢牢记得把小小从桑树洞子里掏出那会儿,桑树正开着青白的小花,有一股独有的清香气。
往年生日是师父给小小煮长寿面,家里再贫困,野味和面总是有的,师父擀面的手艺极好,面细如丝,色白如银,小小能吃一大碗。
可谢玄自觉开了眼界,不能再给小小过这么寒酸的生日了,许诺她道“到你生日的时候,我带你吃席面,让点心铺子里头给你捏九十九个大寿桃,你爱吃什么馅儿就裹什么馅。”
说完拿过个大馒头,把馒头顶上捏起个尖角来,递给小小“就先拿这个抵一抵。”
二人且不知道下个城能不能进,就先开心起来,小小接过馒头寿包,张嘴咬掉那个尖儿,捧着馒头道“等找到师父,给师父捏九百九十九个大寿包。”
谢玄狠狠咬了半个馒头“我想,那几个人能带着师父在一阳观借宿,进京的途中就一定还会在别的道观借宿,顺着这个,咱们就能找到师父的行踪。”
可这该死的一阳观偏偏下了缉书,让他们进不了城,更别说去道观刺探了。
“咱们得想个法子,进城去。”
可这法子一时半刻想不出来,谢玄也不发愁,总有办法,痛痛快快喝了半锅汤,把吃剩下的鸡扔给豆豆。
豆豆自己下塘去,抓了两条小鱼,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还把鱼扔进火堆,想烤一烤再吃。
小小替它烤了,摆在叶子上给它吃。
两人吃饱喝足,缩在船舱中睡觉,半夜下起雨来,打得舱顶“劈啪”乱响,小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肚疼难忍。
伸手抓过谢玄的手,贴在小肚子上,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了许多,可还是一层层的出冷汗,腿间濡湿一片,悄悄伸手去摸,摸到一点湿意。
举到眼前想看看是什么,闻到一阵血腥气,小小一下醒,身子一动,谢玄也醒了,他握住小小的手一闻,大惊失色“这是谁的血”
小小又害怕又肚疼,鼻子一抽,眼眶红了“我我的血。”
说完一下钻进谢玄的怀里,抽抽哒哒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