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站起来问道“交通意外吗?”
赵航点头“是故意伤害导致的交通意外死亡。她小拇指被人砍掉,疼晕倒在了路上,一辆大卡车从她头上轧了过去。”
“时间是凌晨三点,因为面部无法辨认,一直没能确认身份,直到dna检测比对结果出来,才确认死者身份是魏母。”
宋柔看着赵航,眼里闪着一丝雀跃的光“魏母死了,只要魏连虎还活着,就一定会现身。”
赵航看了看宋柔,拧着眉“宋岚,这可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虽然警察见惯了生死,魏母确实又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她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以一条人命为代价换取一个人的踪迹,这不是一个警察该有的期盼和操守。
起码这不该成为一件可以雀跃的事。
赵航把手上的资料扔给邵其峰,拉着宋柔去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转过身,劈头就问“宋岚,你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一步步逼近“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魏连虎的下落,甚至都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她最近怪怪的,但那也是只言行上的奇怪,还从没涉及到操守问题。
宋柔往后退了退,靠在门板上,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我一心只想破碎尸案。”
她低头,对不起啊姐姐,是我不该藐视人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生气。
赵航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觉得自己刚才的声音有点大了,他摸了根烟出来,从烟盒里抽出来两根,随手递给她一根,另一根叼在嘴里,偏头点着。
宋柔接过来,捏了捏烟头,又捏了捏烟尾,在手上玩着,并不往嘴里递。
赵航吸了一口烟,靠在门边说道“孙翘失踪前留给陆书燕的那两万块钱查过了,那是王英领完彩票大奖之后从银行取出来的,监控和银行流水可以作为证据。”
“现在,孙翘成了碎尸案的第一嫌疑人。魏连虎家的那把用来杀人分尸的西瓜刀极有可能是孙翘放在他家,用来栽赃陷害的。把尸体分成一百九十八块,也是在将嫌疑往魏连虎身上引。那丫头挺聪明的,还知道把锅推给一个失踪的人。”
魏连虎跟宋岚一起失踪后根本就没回来过。宋柔垂着眸,慢慢将烟递到了自己嘴里。
她伸出手,问他要打火机。
赵航不给,转过身,微微弯下腰,将那根烟吸得亮了起来。
宋柔被烟味呛了一下,她咳了两声,有点不明白赵航是在干什么“给我打火机,不然我怎么点烟。”
赵航突然靠近,将自己的烟头对准宋柔的。
他靠得太近了,她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愤怒地看着他“你神经病啊。”
赵航盯着她的眼睛“你才神经病,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点烟的吗。”
原来他在给她点烟。
宋柔吸了两口,烟味窜进口腔喉咙,又是一阵咳嗽,只好说道“我感冒了,喉咙不舒服。”
赵航倒了杯水给宋柔“感冒就要多喝热水,一会下班带你去医院。”
宋柔喝完水,跟赵航并排靠在门边抽烟“不用去医院,在家睡一觉就好了。”
以前宋岚在家里阳台上抽烟的时候,宋柔特别不理解,烟草这种东西,损害身体健康,味道又辣又呛,不甜也不香,有什么好抽的。
宋岚说抽烟可以舒缓压力,安定情绪。最主要的是,非常酷非常有范非常御姐。
宋柔在吸了几口之后就适应了,她像是无师自通。
一根烟抽完,宋柔从赵航的办公室走出来。
如果有人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脸上带着一丝很浅的笑,虽只是唇角肌肉微微掀起,可那笑容像是从一个模糊的灵魂里发出来的,极轻也极重,属于她又不属于她。
她感觉自己好像离姐姐又近了一步,等足够近了,她就会见到姐姐,此生都不会再分开。
魏母的死因不难查,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拍下了事发那一幕。
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拦住魏母,讲了几句话就开始抢她随身带着的布包。
他们从布包里翻出来几张皱巴巴的钱,大约是看不上眼,连着布包带钱往地上一扔。
魏母赶紧蹲在地上捡东西,她边捡边骂,终于把地上的每一分钱都捡了起来,放在布包里,紧紧护在胸前。
两名男子在与魏母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挥手切断了魏母的小拇手指。
随后两名男子离开,魏母疼得躺在地上打滚,她不小心从路边滚到了路中间,终于疼昏了过去。
两分钟后,一辆大卡车从拐弯处冲过来,悲剧发生。
监控中的两名男子靠替人讨债为生,心狠手辣,是监狱常客,警方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经过逮捕提审,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理清。
魏连虎好赌,欠了一笔赌债,这笔债务越滚越大,从原来的三十万滚到了现在的八十万。
债主找不到魏连虎人,只好找到魏母。想给点下马威,逼魏连虎出来,谁知竟弄出了人命。
宋柔低着看着魏母死亡现场的照片。
那个刻薄老太太的头已经被轧扁了,黑白相间的长发铺在一滩血水里,跟沥青地面黏在了一起,一旁喷溅出来的脑浆被血染成了红色。
她右手手指被连根斩断,断指不知滚到哪去了。
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依然死死攥着那只灰色的布包,里面是她给她那不知道穿没穿秋裤的儿子攒的钱。
忙完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宋柔疲惫地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握着一杯热牛奶的顾修然。
他将手上的牛奶递给她“拿着,暖手。”
宋柔接过来,双手捧着。
顾修然握了下她的手,发觉她手背冰凉。他双手搓了搓,搓热了再去给她暖手。
他把身上的灰色羊毛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他的衣服又宽又大又很长,到她小腿了。衣服里还余着他的体温,她像被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低头尝了口牛奶,温温的,丝滑带着清甜,从口腔到喉咙到胃到她的全身上下,她暖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脱掉大衣的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两粒纽扣也依然没扣。
他眉眼漆黑,眼神像一汪被墨点过的湖水,有波光从上面掠过,无风无浪,一派温柔平和。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她慌了一天的心找到了归宿。这种安定不是一根烟一点尼古丁可以带给她的。
像一直踩在棉花上的人终于踏上了一块陆地,地上开满了各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