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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堂上置樽酒

秦束端详他半晌,笑道:“大英雄,你可回来了。”

也许她心中想的并不是这样的问候,但她说话却总是这样的风格。秦赐也习惯了,他轻轻地道:“我来迟了,抱歉。”

身后的李衡州探头唤了声:“小娘子!”

秦束笑着回应:“衡州,你也回门啦?”

这话让秦府的仆从们都笑了起来。衡州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还是罗满持捧着一方小匣出来解救了僵局:“娘子,这是我们将军给您的一点心意。”

“我们将军”,这个小兵倒是忠心耿耿得很。秦束玩味地接过那小匣,掂了掂,便猜出其中大概是金银首饰之属,含笑道:“将军客气什么。”转手将它交给了阿摇。

罗满持又道:“将军在雁门受了点伤,今晨才——”秦赐扬手阻断了他的话头,而秦束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已转身领着他往内走去。

今日难得没有飘雪,人声嘈杂的秦府之中,处处酒席上架着火炉,连积雪都催融了。秦赐便跟着秦束走过两进院落,穿过小桥和游廊,她始终在他身前一步远的距离,水绿色的衣袂如碧波般浮动在他眼底。

“受了伤,便该好好将养。”她目不斜视,轻声地道。

“是。”他竟也乖乖地应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瞟他一眼,“你也学会应付我了?”

他抿紧了唇。

战场上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却都比不过此刻她就在眼前,活色生香触手可及,这般的惊心动魄。

“河间王早已到了。”秦束又道,“我看你们既然认识,不如凑作一桌。”

“是。”他答,又抬眼去瞧她的脸色,却只能看见她那绿松石的耳珰,雕琢成水滴形状,正轻轻地、平稳地晃荡,漾出幽幽然的碧影。

拐过游廊上一个无人的转角时,他突然不知何来的冲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脸色骤变,当即“啪”地一下拍开了他。只是瞬息间事,阿摇、阿援与众婢仆已跟了上来,秦束转身便走,这一次,她的脚步快了很多。

秦赐连忙快步跟上,一边道:“您……您还在生气?”

秦束不怒反笑:“我生什么气?”

“上回是我说错了话。”秦赐诚恳地道。

“你知道你错在何处?”秦束挑了挑眉。

“……”秦赐哑了。

秦束轻笑道:“若闹不清自己错在何处,就不要轻易道歉。”

秦赐不说话了。

过半晌,秦束却仿若无心地道了句:“我没有生气。”

秦赐一听,心跳仿佛停了一拍,抬眼,却见那耳珰映衬的小巧耳垂上忽然飞上一抹红云。不知为何,他却想起自己那个胆大包天的梦来。

在那个梦里,他吻了她,虽然只是在她那柔软如云的长发上、一个轻如鸿毛的吻,但对他来说,却已是极奢求、极僭越的事情。

秦束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他一眼,心上仿佛也有些干燥起来,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却不慎将指甲戳进了掌心。

河间王萧霆已在院中的正席上落座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华贵的宗王常服,但因长年在军中历练的缘故,身形不似一般宗室荏弱,而是腰杆挺拔,肤色也偏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秦束将秦赐带到这一席上,萧霆便两三步走过来,很是亲密地拍拍秦赐的肩膀:“小秦将军!恭喜你凯旋归来,加官进爵!”

“殿下客气。若不是殿下那日从侧翼掩护,末将哪里还有命在,更不要说今日还能与殿下共飨盛宴了。”

秦束颇奇异地看了秦赐一眼。她不知道原来秦赐也会说这样圆滑的话,更没想到他的脸上也会有这样的淡淡笑影。

那不是真心的笑,但他却也已很熟练了。

秦束抿了抿唇,亦笑道:“多谢殿下对秦赐的照拂,你们好好聊,我且去看护一下别处。”

萧霆爽快地道:“小娘子说哪里话来,今日我一定要跟小秦将军好好喝上几盅!”

秦束告辞了。萧霆望着她的背影,一手抓着秦赐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她为什么要感谢我?”

秦赐道:“末将姓秦。”

萧霆笑了,放开了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秦赐没有接话,只将桌上酒盅斟出满杯的酒,朝他示意了一下,便举杯一饮而尽。

“末将自罚一杯。”他话音淡淡,却不知是否因为酒的缘故,从耳根到脖颈,都泛起微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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