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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通玄之质

李笼月不知其中关窍,又见躺在身边的兄长始终没什么动静,便只巴巴地瞧着季珑,直到昏昏欲睡,才见她将大半个额头没入顶壁之中;但其后不多时,季珑上半身便整个儿竖直起来,大半都穿过低矮的顶壁不可见了——与初时那可怜的速度着实判若天渊。他并不知道,符咒的破解本该是愈到后头愈难,进境也愈缓;只是季珑既不会画符也不通奇门遁甲,破解符咒全靠天赋消磨,此消彼长之下,才有这般与常理全然相悖的景象。

李笼月茫然了一小会儿,已近绝望的心忽而重新生出些微薄的希望。他轻轻咬唇,迟疑地把手伸向顶壁,但触手处仍是一片冷硬,摸不着丝毫软化或缝隙。

那头季珑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已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了。

“呵,我在地下睡得好端端的,忽被你们与那坐花轿的小鬼吵起来,就见你三人气运勾缠,我还道来了两个能传我衣钵的好苗子,怎么通玄的竟是你这个姑娘?”单听这声音倒是极温和悦耳的,带了些久睡初醒的慵懒,季珑恍惚间甚至隐约瞧见一副青山碧水的画卷徐徐展开眼前。

待她循声望去,却只见此处居然并非寻常邪秽惯爱拿来吓唬或引诱人的荒野,而是就这么大刺刺地显出一间黄泥垒砌的墓室模样——分明连同她自己栖身的双人薄棺都不算华美,逼仄晦暗的室中偏有一抹艳色抱琴而立,身姿挺拔,纤腰若束,还未细瞧眉目就已令季珑有种满室生辉的错觉。

“仙人可是特来遣我回转?”她怔了怔,轻声问道,瞬间便把眼前这位身着血红长衣的美人儿与记忆深处某个困顿到极处也仍光彩熠熠的人影重合。只是当初那人通身着素,即便在连绵的雷劫之下衣衫褴褛、鬓发散乱也不改其清冷之色;眼前这位却衣色秾丽,顾盼颦笑本自端方,却无一处不引人遐思。

“仙人?小姑娘倒是嘴甜,可惜,这称呼太过薄凉,我白韶伶仃一鬼,着实消受不起。”那红衣美人儿似是不经意地向季珑置身的双人棺投来一瞥,唇角笑意薄凉,却极动人,“说来,自我沉眠至今少说也有三千余年,我怎不记得还曾与谁有约?”

“如此,想是珑记错了,前辈海涵。”季珑怔了片刻才垂首低笑道,平素里对旁人用惯了的那套撒娇耍泼的无赖手段不知怎么的,一时竟半点儿也使不出来了。说完,她又忍不住偷偷向那人瞟去,不带任何绮思地,一眼,再一眼,像遥遥注视着一个近在咫尺的美梦,一双幼鹿般的眼眸却沉淀了无数复杂陈醇的情绪。

老实说,对于那翻滚浓墨的劫云之下玉山倾颓的惊心之景,季珑至今记忆犹新。

当然,她也至今不悔在雷劫渐衰时壮着胆子近前,偷偷将那片焦土上仅存的一只丝囊捡进怀里——那是季珑离传闻中的神仙最近的时刻,亦是她托生此世以来执念求仙的开端与根源。

其实,那般好看的人,莫说只是语气略有不善,便是将所有人都骂得狗血淋头,也有的是人甘愿把心挖出来,扔他脚底下任由践踏。季珑不由庆幸自己已先入为主,拿眼前人当作求道途中的先行之人敬慕崇拜,平日里更是见多了惯爱惑人的鬼魅——虽则两世所见,无一可及此人风华,好歹让她不至于一见白韶便被全然摄去心神。

“说来晚辈已知前辈名姓,却还未通报家门,实在失礼。”季珑定了定神,想起白韶先前所言,一时心头火热,什么惆怅往事都立即抛到一边,不要脸皮地打起人家衣钵传承的主意,“晚辈季珑,四季轮转之‘季’,美玉玲珑之‘珑’,乃皇商季家之人。珑自幼通玄,又兼勤习武艺,如今年方十五,虽不精通文墨,识文断字却不成问题……不知前辈欲传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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