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了好几天,京中的那些流言慢慢淡了下去。迟迟未听到沈府欲招伯子琴为婿的消息, 怕是有些变故。
李府的气氛也很是压抑, 李复儒一连几天脸色都十分难看。荣安堂的老夫人又病得不起。听说安姨娘日日侍疾, 人瘦了一圈。还有李锦笙, 居然用自己的血抄经书,说是因为自己祖母才病的, 她要赎罪。
这般做法, 也传了出去。
外面的风向渐渐变了, 有人说李大小姐一向有孝名,此举动天,之前那传闻怕是当不成真。沈府趁机有个下人站了出来,大骂一位正在传闲话的人,说是他们家小姐压根不认识伯状元,更别谈什么和别人二女争一男。再有人胆敢坏他们小姐的名声, 立马扭送官府。
这下,没什么人乱传了。
两天后, 李府有官媒登门。说是受伯大人所托,来求娶李家大小姐为妻。伯子琴已被授了官, 是翰林院里七品的编修。
常氏撑着身体, 怒其不争地看着跪着的李锦笙。
“你瞒了别人,骗不了我。在大济寺时,我就觉得不对,一个落魄的书生,也值得你那般看重, 还要亲自去与你说清楚。如今看来,你怕是早瞧中了他。祖母只问你,这门亲事是不是你自己谋划来的”
李锦笙低头不语,只顾流泪,“祖母,孙女…”
“好了。”常氏摆手,不用多说了,她已经知道了,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笙姐儿,你可知那伯大人祖籍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营生的状元的名声是好听,可是三年出一个状元郎,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人。祖母早就和你说过,你的亲事我会替你打算好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老夫人息怒,笙姐儿也是没法子。外面传成了那个样子,好在伯大人念着笙姐儿,派人来提亲。”
常氏一瞪安姨娘,“你糊涂!笙姐儿不懂,你也不懂吗贫寒之家,是怎么过日子的,你还没有过够吗还想着让自己的女儿也去过那样的日子,让她和你母亲一样,一生都耗在那鸡毛蒜皮里吗”
安姨娘这被常氏问得哑口,落下泪来。安家日子拮据,以前她在娘家时,一年到头能裁两身新衣都是极难得的事情,水煮青菜配着糙米饭都是极好的,更别说青黄不接的时候,全家人都喝野菜汤。
“可是伯大人是状元郎,很快就会授官,自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伯家可有田产,可有铺子一样都没有,就光靠那些俸禄银子,日子定然过得紧巴巴的。笙姐儿何曾吃过苦,你想她以后还要靠绣品过日子吗”
李锦笙抬起头,“祖母,不会的。孙女不会过那样的日子,我相信伯大人,他是个特别有才的人,将来一定替孙女争个诰命。”
常氏嘴角塌着,笙姐儿到底年轻,不知朝中的事情。贫寒之子,想在朝中立足已是不易,更遑论平步青云。
“他拿什么争他是有靠山还是有人提携除了你父亲,谁会帮他你父亲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最是看重名声,必不会替他钻营。他真是有才,想争出天地来,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你愿意陪他受这么多年的苦吗”
李锦笙压根就没把常氏的话听进去,伯公子前世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学士,这世也不会例外,她何须等上十多年。
“祖母,孙女愿意。”
常氏痛苦地闭上眼睛,事已至此,除了嫁给伯大人,笙姐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不认下这门事,名声也就别想要了。
“好,既然你执意,那祖母就替你允了这门亲。”
李锦笙的婚事定下后,眼看着李锦素的婚期也快到了。常氏压根不想过问,大小事情都由着巩氏操持。巩氏自嫁进来后,第一次主持大局,很是兴奋。
皇子成亲,一切都有制可依,礼部派了人过来指点,巩氏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除了聘礼,李家备下的嫁妆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复儒黑着脸,有些不悦。
母亲的性子真是越发的左了,再是不喜三娘,再是不看好二皇子,也不能这么打皇家的脸面。那嫁妆莫说是嫁皇子,就是嫁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拿不出手的。
为人子,不能道亲者过错。
他又不能明说,只生生憋在心里,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离婚期还有三天的时候,常氏把李锦素叫了过去。李锦素过去的时候,李锦瑟已经在了,瞧着像是哭过,双眼通红。
“三丫头来了,坐吧。”
李锦素看到常氏身边的李锦笙还有角落里的安姨娘,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李锦瑟,心头无名火起。
“祖母,不知锦瑟犯了何事”
常氏一掷杯子,“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竟然敢这样质问我”
“祖母,孙女是想知道锦瑟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跪在这里,这也叫质问吗”
李锦素伸手去扶李锦瑟,眼尾扫见李锦笙脸上的幸灾乐祸。这事应是李锦笙挑起的,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锦瑟不敢起来,眼里全是灰败,小声哀求,“三姐姐…”
常氏冷冷一笑,“这也是个扶不上墙的,你们总我这个祖母不疼你们。眼下我替她寻了一个显贵人家,她竟然不愿意,真真是糟蹋了我的一片好心。”
李锦素压根不信常氏会替锦瑟寻好人家,若真是好人家,锦瑟怎么可能会跪在这里,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孙女斗胆一问,不知祖母给锦瑟寻的是什么好人家”
“自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家,她却不识好歹,说什么宁死也不从。这般忤逆长辈,就应该丢去佛堂,好生磨磨性子。”
“祖母还未回答孙女是什么样的人家,说出来让孙女听听。若真是好人家,我必帮着劝劝四妹妹。”
常氏冷哼,她身边的李锦笙出了声,“三妹妹要嫁进皇子府,听说二皇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冷清了些。日后你嫁过去,岂不是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祖母体恤你,念在你与四妹妹一向交好的份上,想让你们做个伴。你们在家中姐妹,出了门子还是姐妹,多好的事啊。偏四妹妹不领情,白白辜负了祖母的心。”
李锦素听完,已经肯定是李锦笙出的主意了。好毒的心思啊,不仅是恶心了她,还算计了锦瑟。
她们真成了一妻一妾,往后自不会是一条心。
一箭三雕,真真是好心计。
“不知这是祖母的意思 ,还是旁人的意思”她问常氏。
常氏恼她不懂得尊老,不拿正眼看她,“婚姻之事,长辈们作主便是,哪里有你们置喙的地方。自古以来,嫁入高门显贵,都有陪嫁媵妾的说法。你与锦瑟姐妹情深,正好随了去。日后在一个府里又做姐妹,岂不是比外人来得强。”
李锦素真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都不明白了,这个常氏到底是不是李复儒的亲娘。这么坑害自己的孙女,图的是什么
“祖母可有与父亲商议过”
“内宅之事,何须惊动你父亲”</p>
“祖母这话说错了,内宅虽不是男子该管的地方。可是孙女出嫁,关系的不止是内宅,还有父亲的官声。父亲是探花郎出的仕,这么多年来一直勤勉,才得陛下器重委任御史一职。他的女儿,纵是庶出,那也是官家千金,万没有做妾的道理。祖母以为,何为妾妾者,是物件,是玩意儿,是随时可以发卖的东西。敢问在祖母的眼里,四妹妹是物件吗是玩意儿吗是可以随意卖掉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