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锦素欣慰点头,马上让成妈妈磨墨备笔,坐下来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了,郑重是交到胡妈妈的手上。
胡妈妈恭敬地接过,退出屋子。
她甫一离开,佟锦素的脸就冷了下来。
胡妈妈唤她王妃,唤表姐主子。可见在胡妈妈的心中,只有一个主子。如果是寻常的人下人,换了新主子定是要讨好新主子的,而胡妈妈虽尽着本职,却未曾讨好过她。
只有这个王府里有胡妈妈真正的主了,对方才不会认自己这个王妃当新主子。如此说来,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不无可能。
成妈妈看她脸色越发不好,还道她是太想表小姐了。
“王妃,表小姐那样的女子哪里会安于在一个地方生活,想来在骊城呆得烦了,自是会再回到封都的,到时你们又能见上了。”
“是啊,我们迟早能见上的。”
“可不是嘛,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表小姐再能干,也是一个女人。老奴想着,王妃何不多留意一二,若是有合适的替表小姐操心着,将来表小姐嫁到封都,就落地生根了。”
成妈妈说得有些道理,可佟锦素只觉一言难尽。
嫁人
如果表姐不是表姐,还怎么嫁人
“恐怕表姐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吧。”她低喃着。
成妈妈不赞同地道:“女子哪能一辈子不嫁人,也是表小姐长在骊城,自己做主惯了。若是生在京中,哪里能如此自在。王妃可莫学得表姐,那样的女子鲜少会有男人喜欢。”
佟锦素没有心情改变成妈妈的想法,也改变不了时人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她眼下只想知道,表姐到底是谁是不是王爷
如果他们真是同一人,看到她写的信会是什么表情呢什么面毁身残,不良于行深居简出,恐怕全是哄骗世人的。
到时候,他会以什么面目与自己相认呢
一连串的疑问堆积在心头,胃口都差了许多。成妈妈瞧着她只用了几口饭,和墨语绿荷等人嘀咕着,说王妃太想表小姐了,都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那封信被胡妈妈送出去,绕了一个大圈后重新悄悄送回了王府,夜里就落在了越千邑的桌案上。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听着胡妈妈将她与佟锦素的话一字一字的说完。
末了,胡妈妈道:“听说王妃晚饭吃用了一点,内院的人都说王妃思念表小姐过甚,以至于茶饭不思。”
听了胡妈妈的话,他眉间的锋芒渐渐褪去,染上些许暖色。那个小丫头,真的是想他想到吃不下饭了还真是…
莫名让人欢喜。
他挥手让胡妈妈出去了。
室内冷清下来,唯有琉璃罩中的烛火偶尔发出“哔啪”声。凤眸微垂,落在那火漆封好的信上。当真是小瞧了那个丫头,昨天那不对劲的模样应是猜出他是谁了吧。
眼下多事之秋,昨夜里府中进了两拔人,显然连氏一派已有了行动。接下来风雨刀光,还不知会有多少明枪暗箭。
此时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然而心里隐有期盼。修长的手指将信撕开,抽出里面折好的信,展了开来。眼眸慢慢地眯起,信里只有一行字:表姐,我想你了,你何时回封都
不知遮掩的小丫头,说话行事直来直去横冲直撞。
他把信点着,看着它慢慢化成灰烬。
知道他的身份又如何他选择接近她,就没打算一直瞒着她。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她竟然会成为他的王妃。
嘴角微微的扬起,既然她想他了,他理应满足她的愿望。管他明日刀光剑影,阴谋相继。她既已是他的人,万没有再逃开的道理。
佟锦素睡到半夜,还是有些睡不着。也不知道那封信现在哪里,如果王爷真是表姐,信应该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不是,信自然会送到表姐的手上。
表姐和王爷,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心里有些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一想到表姐或许就是王爷,他一直在帮着她,她多少有些异样的情愫。
突然,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她喊了一声成妈妈,没有听到人回答。心下一动,拥着锦被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入门处,未敢眨眼。
珠帘挑起,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长身玉立,发髻高束。凤眸剑眉,眸深似海。墨色的衣袍,似是与从前一般,却完全不会让人错认为女子。脸上没有惯用的面具,而是仅蒙受着黑布。
她的心徒然快速跳起来。
是表姐,还是王爷
来人自若地走到床前,俯睨着她,“怎么,表妹见到我欢喜都说不出话了吗”
清越冷淡的声音,与之前刻意伪装的中性嗓音不同。这样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认为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表姐”
越千邑冷嗤一声,长袍一撩,坐在床沿。凤眸直直地看着她,像是透视入她的内心。她的心一颤,不由将自己抱得更紧。
他盯着她散开的青丝,以及巴掌大的小脸和这副胆小娇弱的样子,眸色一暗。
“听闻表姐思念我,我特意趁夜来见,不知表妹心里可有欢喜我瞧着表妹定是欢喜的,都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胡思乱想是一回事,真等事实到了面前,她发现自己有些发懵。表姐就是王爷,这么难以置信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我…确实很想念表姐…”
“那可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日才见过,不想你就这般思念我了。”
他这是在间接承认,他与薛瑜是同一个人。得到了答案,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不是很好吗自己最仰慕的表姐,处处帮她的表姐,成了她的丈夫,不是更能护着她吗
可是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忐忑起来,变得不确定起来。
表姐和丈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是王爷…”
“真聪明,我原想着还能再瞒一段时间,不想你自己看出来了。你在信里说,很想念我,可是真的”
她艰难点头,“自是真的。”
“你如此思念我,我岂能辜负”
越千邑修长的手指一挑,那面巾便被揭开,露出一张俊美出尘的脸。微挑的凤眼,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削薄的唇。
这是一张完美的脸,精致到挑不出半点瑕疵。她曾想过面纱之下的容颜定是倾城的,却不想俊美到如此地步。
她小嘴微张,满脸的不敢置信,只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许是她痴迷的模样取悦了他,他曾最不喜这张脸,觉得太过招摇。如今看来,也并非全无益处。薄唇勾了勾,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