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披上的衣衫被冷风吹透之前,习若云就被送回了听雨阁。推开门的瞬间热气扑面而来, 她立时就觉着活了过来。
“现在已经这样难捱, 到冬日可怎么过呀。”她抱怨了一句。
自从来了昌平侯府, 习若云觉着自己越发娇气了, 明明从前在山上,可比现在冷得多了, 但她也不过是默默叫杏儿去采买衣裳, 晚间也多盖了一层被子, 从来没抱怨什么。
原来有人可以抱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本身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冬天除了会下上几场雪之外,也并不比现在冷很多,其实你若是现在觉着冷, 可以直接差人去点起炭盆来。”楚凌越道。
习若云将楚凌越的大氅脱下来交给春不见——楚凌越里头的衣衫十分单薄, 虽然方才在外头她知道自己就算推脱也是无用,所以一路穿了回来, 但待会儿楚凌越回去时,总不能再让他就穿着单衣走一路,故而要让人将衣服烤一烤, 走时热热乎乎地穿上身。
她回身看到楚凌越已经十分不见外地摸起了桌上的茶壶, 偏头笑道:“那怎么好, 府上人人都还没用, 偏我去公中领碳这我还是自北边来的,旁人不更在背后编排我是个病秧子”
楚凌越微微挑眉,心道如今外头编排的话可多得是, 只不过叫春不见报喜不报忧,已经是早就打点下去的。
而杏儿也怕自家小姐劳神,便不曾将那些流言蜚语往她这儿传。
然而这种流言,上辈子习若云早就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本身并不介意,不过时常拿来打趣罢了。
不过楚凌越似乎并未察觉到这是个玩笑:“病了便是病了,难道还怕别人知道养好了便罢,纵然养不好,我也不嫌弃。”
习若云抿了抿唇,心说我可哪儿像是还怕被你嫌弃了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再说,楚凌越话锋一转,突然道:“再过三日,派去庐州的钦差便要回来了。”
庐州正是习若云父亲当年走马上任,刚抵达没多久,便染了时疫去世的地方。当年习若云本是因着年幼,当时正病着,于是在老宅养病,并未直接同行,这才逃过一劫。
习若云上辈子直到临终,都未去过庐州一次,这辈子依然从不曾想过去那地方看看——纵然她还能隐约想起,当年父亲曾说过庐州山水景致天下一绝,但她仍旧不想去。
不过楚凌越提起这个,大约不是为了故意撩拨起她的伤心事。
果然,楚凌越眸光闪烁,随后露出略带着恶毒的笑意接着道:“如今庐州太守是太子一党,多年在任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一遭就看各位皇子们之间的角力,看谁能撬动如今的局势了。”
习若云虽然不懂政务,但楚凌越已经说得这般明白,她也理解了。
太子若是能将这钦差笼络住,让他帮忙隐瞒,自是风平浪静。可其他打算削减太子势力的皇子们,自然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让钦差开口,不过……
“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要你知道了,那不就等于皇上知道了那他们的争竞可还有意义”
对于朝堂上的事,习若云是不太关心的,但楚凌越既然愿意说,她就愿意听,哪怕只是当个故事,也挺有意思的不是
楚凌越眯着眼睛思索:“我自然可以不说,也可以……虽然告诉皇上有这回事,却不交予他证据。”
他意有所指地接着道:“所以说,我之前的问题,你可以考虑下。”
“……”之前的问题,什么来着
见习若云还是不明白,楚凌越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热度。
“我之前问过你,对于做个王妃之类的皇亲国戚有没有兴趣。别的兴许还是难了些,若是来日我辅佐幼帝登基,那么你来当个摄政王的王妃,倒不是很难。”
习若云心内咯噔一声,上辈子可没瞧出来,楚凌越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志向她略一思索,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大约是最近实在太过顺遂,所以那股子狠劲儿没地方用了。
“真心不想……”她看向楚凌越,尽量让自己显得真挚,“那要花多大的心力,有这么多时间,游山玩水不好吗”
反正她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见习若云是真的对权势毫不热忱,楚凌越挑眉:“罢了,反正除了不用对人装着恭敬之外,也确实没什么用。”
楚凌越谈论这话题时,就仿若是在问习若云今儿晚上要吃什么一般随意,让习若云一度感觉自己方才有些大惊小怪。
很多年之后,她才感慨地回忆着,自己大约在阻止一代乱臣的诞生上,算是功绩卓越。
临走之时,楚凌越脚步一顿,突然回身补了一句:“你若是担心危险,大可不必,最危险的时候早就过了,而且大哥同五皇子交好,来日朝中局势动荡起来,纵然我作壁上观,侯府也是绝不可能明哲保身的。”
是了,上一世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五皇子……习若云想起前几次同他的接触,这人看起来并非心机深沉的模样,当真能在最后拔得头筹吗</p>
楚凌越回去之后,发现引凤阁内早有一位不速之客等待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