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给梅影使眼色, 都被刚走进来的习若云看在了眼里。
这种事哪个高门大户里都稀松平常, 不过多半是用在了正房整治新入门的妾室身上。做婆婆的非要第一日就这么给儿媳妇下面子, 可还真是不多见。
习若云如今身上还是不自在,面上气色却还不错, 她来到昌平侯夫妻面前的蒲团上跪下,面上笑容恬淡。
很好,跪的蒲团没什么问题, 那就一定会是茶有问题了!
在敬茶的时候做手脚, 最常见的手段是用新烧的滚水沏茶, 让茶杯烫的叫人拿不稳。
之前楚莲蕊出嫁之后是不是就被这么整治过来着习若云抿了抿唇, 心道果然大夫人和那位周夫人是手帕交, 苛待起儿媳妇来都是一个套路。
习若云早就想好了, 若是有人不给她面子, 她也不会自己强行忍下, 若是水热的端不住, 那她一准儿往徐氏的方向泼。至于再之后该如何收场,就让楚二去负责罢!
既然有这般打算, 习若云自然是有恃无恐, 只余光扫过楚凌越, 见他神色十分淡然,仿若根本没注意到徐氏要搞什么花样一般。
片刻之后, 梅影已经端了茶过来。习若云抬手接过,虽然较之平日能入口的温度高了些,却也算不得烫手。
她心下诧异, 又想着也许是徐氏老奸巨猾,不屑于用这种老套路,要在别的方向找麻烦,于是便也不动声色。
侯爷那边直接接过茶喝了,他是始终都认为自己这二儿子平日太也不着调——他当然对于这小子暗地里在做什么心内有数,可对他每日招摇在外,招蜂引蝶的孟浪样子很是看不上。
他心内想着,也就是如今习若云家中无人了,若她父亲还在世,估计是不会应允这桩婚事的。想起老友,侯爷面上不禁露出感慨之色。
习若云也是心有戚戚焉。她想起之前上一世嫁给楚凌风的时候,侯爷自在边关,一应事情都是徐氏张罗的,当时战事紧急,侯爷甚至都不曾赶得上吃这一口媳妇茶,回来之后似乎还因着徐氏自作主张而发了一通脾气。
习若云初时还以为,是昌平侯觉着自己家世低微高攀了侯府世子,这才表现的那般不痛快。如今想来,侯爷竟是可怜她受委屈。只不过当时木已成舟,她若是退婚和离也无处可去,只能糊里糊涂的虚耗了一生。
习若云心内十分平和安定,又自梅影举着的托盘中拿了下一杯,转而递到徐氏身前。
徐氏虽然面上淡淡的,不过当着侯爷,到底有所收敛,只是在接了茶水的时候转头等了梅影一眼,随后挑眉慢条斯理地道:“按说你身子不好,又是新媳妇,我是不该苛责于你的,不过毕竟咱们不比小户人家,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你看你大嫂,素来晨昏定省,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这也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光彩,你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多跟她学学。”
啧,这是怪她来得晚了平日里你可多看不上栾姐姐啊,今儿拿她来压我可真是想瞎了心。
习若云腹诽了一句,却不反驳,微微颔首算是表示自己已经听到了。
徐氏抬手举到了唇边,正要喝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你身边原来伺候的人就少,当时我也叫人去给你送过家生子挑选,你都推却了。如今你到底是侯府的媳妇,纵然节俭,也不该这上头省了,回头我挑两个好的送去引凤阁,你可不能再推拖了。”
哟,栾姐姐那儿好歹还是等了一年半才开始给世子身边塞人,到了我这一天都不愿等了,这是多恨我
习若云知道自己这时候若是反驳,估计就要直接和徐氏吵起来,便给楚凌越递了个眼神。
楚凌越轻咳一声,幽幽地开了口:“母亲,人我都已经挑好了,是之前在外头看宅子的,如今既然儿子已经成了婚,不好因着下了任太晚就直接在外头住,正好将那儿伺候的人带回府里来使用,这样两全其美,您看可行吗”
徐氏心内一动,外宅里的,可不就是他之前荒唐风流买回来的美娇娘他既然是这样开口,估计就是打算将接外室接进府里享齐人之福。
那她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笑着应了,这才喝了习若云敬的茶。
之后便也没再为难什么,毕竟如今侯爷也在,自不好强行刁难,只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又给赏了东西,便打发他们走了。
刚一出了大夫人的院子,习若云便觉腰上一紧,竟是被楚凌越直接揽住了,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嗔道:“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方才跪了那么久,还逞强”见习若云兀自面色不虞,楚凌越低声道,“若是不愿我扶着,那我直接抱你回去也行。”
这回习若云老实了,她相信楚凌越干得出来这事儿,之前就在后花园里他也没少动手动脚,虽说是晚上罢,也不是没有别人路过的可能性,他才不在乎!
待回了引凤阁,习若云突然感觉院子比之昨夜冷清了些——原本院子里人就少,如今似乎更少了。
“这……”习若云心念一动,“是要给你说的,要带回府里来的人腾地方”
徐氏不知道楚凌越那些“外宅”里养的都是什么人,习若云可是知道的。
“嗯,我手下人的规矩,不能在同一件差事上待太久,都要轮换着来。”
所以借这个机会正好换一批且把他们的日常开销直接归到侯府公中了这还真是精打细算。
关于密探这样轮班的制度,习若云倒是也能够理解,不过她同时也想到一件事:“那么,春不见改日也会外派出去么”
“才几个月,便舍不得了”楚凌越挑眉, “她跟着你时间还短,暂时轮不到派她出金陵,等过个一二年到日子了,正好就说是她岁数大了打发出去嫁人。”
“……”还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里屋。屋内四角都放着炭盆,比春天还温暖。习若云今日穿着灰鼠皮的皮裘,而且来回的路程又不远,并不觉着冷,腹内却是已经饿了,一面吩咐人去传膳,一面抬眼看向楚凌越道:“也不知你今日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用过早膳了没有”
“没有,其实我也并没起的很早,也就比你早了小半个时辰罢。”醒是醒的很早的,只不过看着习若云毫无戒备,面颊泛红的睡颜,他便根本不想走。
若非明面上还是得稍微顾忌着点府内的规矩,他甚至觉着不起也行。</p>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直接说与习若云的,只是眼底带着笑意,看的习若云心内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