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新年钟声,年轻商家们早早便挂上五光十色的装饰品,从街头至街尾绚烂虚妄,火树银花,风里颤抖着拥抱的情侣。
分明还有一个星期才元旦,人们便迫不及待要换上热烈的欢愉。
余江枫揣着裤兜,不顾及旁边人诧异眼神,光着两条胳膊在寒冬腊月里散步,比起身上的冷,他心里才是零下五十度。
精品店外摆着一缸红色珍珠鱼,扇动尾巴在潋滟水波中无忧无虑游动。
他眼神被吸引,不自觉蹲下来看。
店主是个长相可爱的女生,穿着墨绿色围裙,也跟着蹲下身,笑容亲切,“很漂亮吧,买来可以送给女朋友哦。”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因为是客气话啊。
女店主上扬的嘴角僵硬半刻钟,顺了口气,还是向金钱低头,“你长得那么帅,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吧。”
反正恭维话谁不会说呢。
但是有人不爱听,挺拔如松的男孩垂头丧气站起来,语气怏怏,“你骗人的,她根本不喜欢我。”
金鱼不知道自己被贩卖的生命能持续多久,只要有水它们便自在安逸,即使被人观赏也无所谓,反正很快就会忘记刚才路过的眼神。
店主懵懵地蹲在原地,好奇地望着男生离去的身影,看得出他萎靡的灵魂,在热闹光明的街道如此格格不入。
原来好看的人也会失恋啊。
她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心生惋惜地擦了擦鼻子,撩开门口的日系布帘准备回屋取暖。
“那个,你还是卖我两条吧。”
身后响起气喘吁吁的声音。
店主诧异地回身,好看的男生又跑了回来,眸子里亮晶晶的,盛满了还没破碎的希冀,和鼓足勇气的坚持。
三条金鱼被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灯光投射过去,它们的尾巴也闪着微弱的光晕。
余江枫站在路边观察,不知为何,这几条鲜红色金鱼让人很容易想起木少倾,被困在一方天地拼命游泳,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
红绿灯变幻,他跟着人流穿过人行道。
身边蹭过接踵人群,闷着头不知往何处去,神情与商业街的路人截然不同,只消轻轻抬头,便能找到其中原因。
同样是红色灯牌,这里却承载着太多泪水。
A大附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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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科病房比起其他科室算是清闲,因此实习医生得以抽出时间在办公室密会朋友,听他讲述少男心事。
金鱼袋子被放在黄褐色桌面上,木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
“挺漂亮的。”
他跟最漂亮的那条鱼大眼瞪小眼,隔着塑料几乎要碰到,突然就被身后那人踹了一脚,差点趔趄用脸把袋子压扁。
余江枫脸色极差,打个比方,就是学霸不耻下问时既抗拒又真香的脸。
“你到听见我说话了吗?”
不依不舍地跟小鱼分开,木艺干咳了一声,拽了拽身上的白大褂,老神在在,“所以当初我并不同意你追她啊。”
果不其然,又是一脚,余江枫皱眉,“她是你姐,我是你朋友。”
“但你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难道我说错了吗?”木艺这时突然摆出小舅子的姿态,将长久以来的心里话和盘托出,“枫哥,你人长得好、学习好、家世好,从出生开始你就知道,你有奋斗的资本,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太惨。”
“但是我姐不一样,她知道,一旦有天自己没有公司将会变得毫无价值,原来的油画专业已经变得陌生,还是个失败的企业家,整个家的重担和整个公司的生计都在肩膀上扛着,她要付出的比你看见多好几倍。她拒绝你的帮助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他摸着鼻子,很没出息又想起木少倾刚接手木氏那两年,逢喝必吐,每天晚上都自己在屋里,边哭边练酒量。
余江枫的心似乎突然停了几拍。
他无力地垂下头,语气中充满着愧疚,还有一丝丝坚持,“因为这样,她就注定不会喜欢上我了吗?”
“啊……你在说什么呀,”还在准备长篇大论的木艺突然被这句话噎的卡壳,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余江枫,“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怎么可能穿上我的大裤衩。”
“算了,我跟你说个秘密。”
十岁的木艺并不是现在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相反很是敏感脆弱,而当他拿着一封信件敲开木家大门时,那份自卑达到了巅峰。
孩子还不懂分离,他只是看着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溢出细密的痛。
开门的人是木少倾,那时候她也不过十五岁,穿着红色格子的棉麻连衣裙,头发被全部扎上去,落下细碎的额发。
她那双丹凤眼像是能够看透人心,紧接着回头看了眼屋子,有些紧张又有些淡漠,推了木艺一把,“走。”
可惜这点声音没能逃过顾漫云的耳朵,即使她正在跟人打电话,处理木帆死后留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