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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最后是他身上的味道。少爷也喜欢用香料熏染衣物,这似乎是富贵人家子弟从小便有的习惯,那股味道如缭绕的烟雾,挥之不散,在他每一次牵住她的手书写低语时,袅袅淡淡地冒出来,久而久之便成了她的习惯,只要想起他,似乎便是那一种刻骨铭心的味道。

男人最让女人心动的三处地方,好看的手、低沉悦耳的声音,以及身上那股淡淡盈香的味道……

此刻,被拥在李淮准的怀中,唐无却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和少爷依偎学字时的事情。

好看的手,悦耳低沉的男子嗓音,以及身上那股令人熏然陶醉的浅淡香气。

她本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在她心中凑齐这三项满分,但英王殿下显然不仅做到了,甚至更胜一筹。

她甚至觉得在这一刻,王爷身上那股缭绕入骨的浅淡香意和她记忆中独属于少爷的味道莫名便融合在了一处,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勾勾缠缠,无法忽视。

她舍不得推开这个人,她怀念那早已隔世的气息,借由着这个怀抱,一起勾她坠入深渊。

李淮准将她搂在怀中,本以为她会装模作样推拒一番的,谁想她竟没有,似乎靠在他怀中后,便没有了动静。

李淮准忍不住有些戏谑地开口,“怎么,你这回连样子都不装了吗?”

嘴上说得义正言辞,一副为他和她家小姐牵线搭桥的红娘模样,其实暗下里她对他的那些小心思,他还不知道吗?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李淮准的声音将唐无拉出了那场往昔旧梦,男人的声音自是好听,但也让她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却不是那个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少爷。

她刚要说话,却听李淮准侧头在她耳畔低语,“别动。”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微红的颊侧,“配合演场戏,本王自有赏赐。”

唐无尚不解,却被李淮准微微推开一些,而他则从她手中抽出他那件淡青色纹绣滚边的连帽披风,抖开后却一拢唐无的肩膀,给她披在了身上。

她见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灵活勾绕,便将系带给她系好了,随后又一脸爱宠的模样,大掌下滑,将她藕白的小手攥在掌心,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回头让杜清淼给你配个药膏,他治疗手上的寒疮也算有点心得。”

唐无微愣,随后笑了笑,“王爷要拿这药膏抵了赏赐?”

李淮准瞅了她一眼,“怎么,你还不满意?”

她笑得一脸甜意,远远望着,确实很像独宠于王府的模样,“王爷这是将我推到火上烤,就配个药膏便算了吗?”

她并不糊涂,稍一琢磨也就懂了。这府中需要王爷如此做戏的,也不过就是昨日一早于小姐院落见过的那两位夫人罢了,如果猜测不错,那二位就在不远处。

李淮准似乎闻言一愣,随后嗤笑,“得寸进尺。”他顿了顿,“那你想要什么?”

“戏可以陪着王爷演,但月钱我要翻倍。”她说完忍不住笑了笑,“当然,药膏也要。”

李淮准哼了一声,“你真是个财迷。”

“王爷,奴婢要的一点也不多。”唐无一本正经地道:“奴婢在王府初来乍到,得罪了王爷您两位侍妾,恐怕日后会有数不尽的麻烦,奴婢为了王爷都这么肝胆相照了,王爷还不多给些卖命钱?”

李淮准被她气笑,“你真当本王离了你不行吗?”

唐无谦虚一笑,“王爷自然可以找别人,但恐怕在两位夫人心中,此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只有我这个初入王府,便在王爷房中留宿了两晚的狐狸精吧?”

李淮准第一回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叫自己狐狸精的,“难道你以为狐狸精这词是夸人的不成?”

唐无却释然一笑,“奴婢从小被人这么叫着,已经习惯了,自己叫总比被别人叫着舒服一些。”

李淮准闻言蹙眉,刚要说话,却听脚步声渐近,他那两位侍妾已经从远处的环湖穿廊小亭处,紧赶慢赶而来。

于是李淮准圈紧唐无白细的腕子,将她扯到身前,附耳道:“好,本王就依你这个小财迷。”

来人确是骊姬和沈丹珠。

她二人一早出现在这里,皆是因被那个新入府却连着狐媚了王爷两晚的狐狸精气得不轻,根本无心高睡,于是起身在东苑溜达,碰到彼此后一合计,决定去王爷院落给王爷问安,顺便瞅瞅那个狐狸精是不是真的宿在了那里。

王爷近日难得留在府中,不趁这个机会在王爷面前多露露脸,恐怕王爷真的会忘记东苑里还有她们两个人的存在。

她俩结伴一路而行,皆在咒骂唐无。

昨日一早被唐无一顿威胁加抢白,二女回到自己的院子,静下心来思虑之后,已是越想越憋屈。

她们好歹有个王府侍妾的名分在,又是太皇太后的恩典,怎么可以被个刚入府连个身份也没有的小丫鬟压在头上欺辱?

“姐姐也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藩国出身的骊姬性子直接,不像沈丹珠说什么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儿,听她操着不甚熟络的大魏话道:“不过入府两日罢了,王爷都睡了她两晚,也没见给她提个什么身份,想来便是个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猖狂不了多久,等王爷腻了,咱们找个由头将她弄来东苑,姐姐还怕没有机会,报西园之仇吗?”

骊姬所说,也确实是沈丹珠的心病。她本以为唐秋已偌大名气,此刻入了英王府,圆了王爷多年的心愿,该当如珠如宝捧在手中,爱宠不断才对,谁想她听来的消息却是王爷至今都没去过西园看过唐秋已一次,反而随同唐秋已一同入府的那个丫鬟,倒是被王爷意外看中,不仅陪王爷睡了,还能留在王爷寝室一整夜没离开,也是一桩奇事。

但沈丹珠素来还算沉得住气,心想偶有一回,恐怕王爷只是一时被美色迷惑罢了,毕竟她在西园也见过那狐媚子一次,确实生得花容月貌,容色艳媚至极,很有些蛊惑男人的姿色。

但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个暖床的通房丫头都是抬举,难道王爷还真会纳了她不成?想来是不会,不然承宠后那一早在西园遇到时,怎么穿了府中最下等女婢才穿的粗布青衣?

那么一身,灰扑扑的,真像只老鼠。

她当时在西园隐而不发,未曾真的对唐无发作,而是选择避让,也是有这一层缘故在的。毕竟为了一个一时在王爷面前承宠的低贱丫头去得罪新鲜劲儿正浓的王爷,可谓大大的不划算。

真正值得忧虑的,是那个唐秋已。

骊姬乃藩国之女,不知唐秋已昔年在雍京城的名声,自然不懂得其间轻重缓急,只一味在意那个言语上冒犯了她的丫鬟,却不知真正厉害的,是她还未曾见过面儿的那位丫鬟的主子。

据她得来的消息,唐秋已入府时伤了腿,如此这番解释倒也行得通。古来名门贵女出嫁都配有陪嫁丫鬟,虽然唐秋已不是英王殿下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进门的,但昔年唐秋已和英王殿下那段情.事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爷既从采芊楼带回了唐秋已,那便是对她旧情难忘,时日一久,恐怕王爷的心便还会回到她身上,毕竟唐秋已曾是雍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族的王孙子弟们最想迎娶的女子。

沈丹珠也曾在名门淑媛们的私交宴会上远远模糊地见过唐秋已,但那时的唐秋已乃是唐国公府最夺目的掌上明珠,岂是她这个沈家庶女可以巴结的上的,她连前都靠不上去。

沈丹珠暗想,恐怕唐无便是唐秋已暗暗动用的手段。她如今失了唐国公府的倚靠,能牢牢握住的倚仗便只有王爷昔年的情分了。

她此刻伤了腿,无法争宠于王爷面前,便推出去自己的丫鬟在王府中试水,不得不说十分高明。

毕竟她初来乍到,不熟悉王府的人情世故,自己又腿伤不便,确实不适宜与她和骊姬正面起纷争,不如让她的丫鬟争宠,正好看看她和骊姬如何应对。

沈丹珠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不愧是唐国公府那般的贵重门庭养出来的嫡女,心思和手段都很厉害呢。

骊姬像个炮筒,喋喋不休半晌,却见沈丹珠渐渐不说话了。她顶顶讨厌她们这些雍京城女子的做派,说点什么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磨磨唧唧,猜的人脑壳发紧。

她们俩儿人一个沉默,一个别扭,正自冷场时,隔着环湖穿廊,一片初春之景的庭园,正望见远远的那一抹极为俊逸出尘的背影。

是王爷!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平日里特意去堵王爷都堵不到,谁想却在这里遇到了。

骊姬一脸振奋,“沈姐姐,你看,王爷在那边呢,咱们赶紧一道儿过去吧。”

沈丹珠毕竟比骊姬沉稳着些,她暗想这路乃是通往西园的捷径,王爷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恐怕是终于按捺不住,想去瞅瞅他心尖儿上那位唐秋已了。

她心中酸意上涌,暗自不快,却听到骊姬又“咦”了一声,“王爷怀里搂抱的是谁?”

她们自环湖穿廊小亭处这里望过去,只能见到王爷无比高挺的背影。男人沈腰潘鬓的模样,自是引人注目,可此刻按捺住巧遇的激动与雀跃,再去细瞧,王爷竟不是一个人,他怀中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妖精,不是那个睡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王爷的唐无又是谁!

不仅如此,王爷还给她披了披风,系了带子,最后还牵了她的手!

醋意翻涌,顺风四散。骊姬和沈丹珠对看一眼,不约而同便从环湖穿廊小亭处一路追了过来。

李淮准和唐无边走边停下来你侬我侬地耳语几句,若非如此,骊姬和沈丹珠还真追不上。

二女气喘吁吁到得近前,却正见王爷折了庭道两旁栽种的一支杏花,取了上头随风轻颤的一朵娇花,侧头给唐无别在了耳后。

小女子的耳骨秀美,小巧的耳垂圆润玲珑,衬着腮畔雪色,这抹初春的艳色便无声透了出来。

李淮准为她戴了花,修长好看的手指流连不去,顺着她的颊侧滑到了下巴处,轻轻蹭了蹭,感受着指背上腻人的热度,悦耳的声音低沉道:“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骊姬不学无术,问沈丹珠道:“姐姐,王爷念的是什么?”

沈丹珠闻言一脸郁色,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借花喻人,夸唐无人比花娇,艳媚动人,秀色无边的意思罢了。

王爷簪花低语时的样子霞姿月韵,风度翩翩,唐无凝望着男人似乎无比专注的俊逸脸庞,脑中不由得想到曾有一年冬天,少爷也曾不顾沉疴难医的身体,执意要去园中赏梅。

他眼覆锦带明明看不见,却一定要她站到梅树下,然后轻晃树枝,只见落梅如雨,飘散而舞,洋洋洒洒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他也曾这般抚摸过她的脸,说阿无定是生得极为貌美,可惜不能一见。

那是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自惭形秽,她甚至很庆幸少爷看不到她的样子,她生怕自己天生媚艳的模样,会引得他的厌弃和轻视。

她情愿少爷一辈子看不见,就这么静静的,由她伴着他,守着这一方庭院,直到地老天荒。

有温热的东西滴在李淮准尚未收回的手指上,他微怔,却见唐无凝视着他,目光那么近,但细看又仿佛深远无边。

他看到那些晶莹美丽的东西从她比杏花还是春艳的眸子里争先恐后涌出来,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她怎么哭了?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忍不住自作主张,攀上她妩媚的容颜,轻轻抹去了那些溢出的水痕。

男人习武,指腹生有薄茧,虽然保养得宜,但对于唐无那么娇嫩的脸庞而言,还是太过粗糙磨人了。

她眼下绯红渐甚,男人忍不住想将她拉近些细看,却听身后脚步声细碎,沈丹珠和骊姬已到了近旁,一边行礼一边道:“妾身参见王爷。”

李淮准停住动作,侧头打量了骊姬和沈丹珠一眼,才淡淡“嗯”了一声。

骊姬许久没这么近的见到王爷,自然十分欣喜,立刻凑上前道:“王爷近日难得在府中,不如去骊姬那里坐坐吧,骊姬给王爷泡藩疆茶喝呀。”

沈丹珠闻言,忍不住瞪了骊姬一眼。她暗骂骊姬装傻卖憨,实在狡猾,却忘了刚刚不久前时,她们俩儿人还同仇敌忾,同气连枝呢。

她比不得骊姬如此直接奔放,但也不想落了下乘,于是便道:“王爷累了这些时日,难得清闲,骊姬不可如此造次无礼。”

她想表现的贤良淑德,李淮准正好顺坡下驴,“沈姬说的是,本王其实还是积累了不少公务要忙,就不去东苑了。”

骊姬闻言满眼都是失望,忍不住嗔怪地看了沈丹珠一眼。她难得能遇到王爷一次,这么好的机会,还被沈丹珠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心中岂能不气。

其实沈丹珠不过就是客套一番,在王爷面前博个注意,谁想王爷竟然这般说,于是赶忙道:“妾身近几日研究了一种新糖水,这个时节饮用正好舒意养肝,不如……”

李淮准不待她说完,便直接回绝道:“沈姬不用忙碌了,本王还有事,你们且去各自闲逛吧。”

男人这般说着,手却牵住了唐无的葇荑,牢牢不放,引来二女幽怨的注目。

唐无在如此火辣辣的瞪视中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王爷的吩咐要是完不成,恐怕她今日也是走不脱。

她在心底定了定神,暗暗调整了一下面部神情,刻意操着软嫩的嗓音对着李淮准娇声道:“王爷,奴婢逛了这半晌儿,脚下累得很,不如我们快些回去吧……”

李淮准还是第一次听她这般说话,忍不住侧目,却见她本就艳媚逼人的眸子此刻故意做出娇态,潋滟横生,直教人招架不住。

他盯着她不说话,心底却忍不住那股子笑意,眼见得她摸不清他的意思,面上绷不住,眼底有些慌乱了,他才故意背过身去,长指微勾,“来,本王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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