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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杏花糖

细腻的吻慢慢往下,苏棠像是坠入迷茫的梦境里,找不到方向,直到微凉的指尖抚过肌肤,她心中的警钟才骤然敲响,倏地睁大眼。

苏棠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艰难伸出手,抓起旁边的茶盏,不由分说在他后颈磕了一下,见没反应,又下决心使劲磕一下。

扣住后颈的手猛地一收,疼得她皱眉,肆意妄为的动作终于停了。随后那人慢慢歪倒在一旁,不动了,似乎暂时失去了意识。

趁这个机会,苏棠赶紧坐起身,把衣裳穿戴整齐,她的衣襟束带全被扯开,连里衣都散开了。

手忙脚乱刚整理好衣服,身边便传来窸窣的动静——

方重衣已经逐渐清醒过来,不言不语,慢慢地撑起身。苏棠浑浑噩噩去看,那人沉眸盯着眼前虚无,但与之前的空洞不一样,是素日那种幽深不见底的目光。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浮在空气中。

“世子?”她视线落及他身上,轻袍半敞,眼神比之前聚焦了许多,也清醒许多,好看的薄唇沾了些水光,色泽潋滟。

她知道是为什么,视线又像烫着似的赶紧移开。

方重衣并未回应,也没看她,面色铁青,幽沉的目光似有几分隐忍挣扎,还有尚未褪尽的恍惚和迷离。他无言靠坐在墙边,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散乱额发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遮掩了眉目,整个人的线条是潦草而仓促的,却半点不显狼狈,反倒似落拓写意的水墨画。

“世子——”苏棠刚刚恍惚扫过一眼,不敢细看,只觉得他脸色非常差劲。

“别喊了。”清越明朗的声线此时已经哑得不行,苏棠恍然惊觉他气息时轻时重,起伏不定,是尽力在稳住。

方重衣看也没看她,一手撑地有些吃力地起身,抵着墙静静站了会儿,稍作平复才拖着步子往里间走。

珠帘被粗暴地挥开,身影消失在一片彩玉流光后,有几颗玉石玛瑙散落在地,发出叮叮咚咚的清冷声响。

正厅的气氛冷淡寥落,流光溢彩的炉鼎占了一屋子,还有匕首,白瓷碟等等……苏棠一个人,盘腿坐在这样一片古怪之中,眼神空空,失魂落魄。脑子里止不住回放着刚才那些画面,仿佛是一个荒诞的幻觉,但全身都沾染了他身上清幽的木叶气息,这又告诉她分明不只是梦。

她不知他毒性退了没有,想走又有些放不下心,索性静静等着。心里想,他自醒来后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之前那些事应该不记得的吧?

良久,她挪到拐角的月门边,往走廊那头看了一眼,卧室里静悄悄的,没任何动静,倒是浴房那边隐隐传来水声。

在沐浴吗?

那应当是彻底清醒了……他这么洁癖的人,时不时洗个澡不要太正常。

从正厅最后一扇小窗能看见浴房后室,是起火烧水的地方,苏棠趴在窗户上瞧了一眼,里边黑黝黝的没半点火光,他洗的哪门子澡?冷水吗?这时节正是倒春寒,洗冷水怕是要伤风的。

不管他此时在干什么,苏棠觉得这事应当算平息了,刚想跑路,走廊里沉冷的声音传出:“你进来。”

傍晚微风煦煦,她却觉得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往里间走去。

走廊尽头是一片幽暗,仿佛沉闷的乌云,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

她推开卧室房门,脚步就一僵,正巧对上方重衣从浴房那边走出来,一身霜蓝色轻袍,衣带松散,袖袍缀繁复华美的云龙纹,冰冷的精致,疏离慵懒的尊贵气息。

又是往常那种静默至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方重衣有眼疾,常这样将她凝视许久,有时要仔细打量还会靠得极近。苏棠害怕那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索性主动走近些,让他能把自己看清。

他身上有寒冷的水气,即便隔着半步的距离,苏棠仍然能清晰感受到。

果然是洗的冷水。

“世子爷要不要喝些热茶?”她视线错开,落在床头的白玉流苏上。

“你解释一下。”

平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仍然沙哑,不过是嗓子坏了那种,还带着鼻音。

苏棠低头,脚尖画着圈:“我、我买的野菌不太对,据说有毒,好多人吃完后都迷迷瞪瞪的,变得很奇怪,世子爷也……”

她静静等待着降罪或新一轮的刁难,良久,头顶却只是传来淡淡一声:“嗯”。

平静的声音让苏棠宽心不少,好歹没有勃然大怒,而且看样子……那些事他也的确不记得了。

不记得最好。

方重衣静静望着她,这样的结果他大致能料到,不是什么专门针对他的毒药,否则那些隐卫早就有动作了。

但他还是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事而动情。似真似假的幻境里,有一个娇柔的影子一直陪在身边,有往日熟悉的淡香,身子像云朵般轻软。更重要的是,他恍惚竟看见了细如凝脂的粉颊,因慌张无措还起了层薄红,樱桃般色泽的唇,亲过之后闪烁着莹润水光。

活色生香四个字,再不为过。

而今,眼前又恢复一片黯淡,只有黑白,再无其他。

他平生第一次产生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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