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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红姜糖

沈瑄的院子没有他妹妹装点得那么俏皮,花架,葡萄藤,秋千等都是不存在的,围着院墙种了一片竹林,环抱一汪清泉,里边养着黑黝黝的鱼和泥鳅。

据说是养来吃的。

不一会儿,下人将纸和笔送来凉亭里,沈瑄好整以暇地研墨,慢条斯理写借据。

唐音在一旁气鼓鼓站着,见白纸上字迹越来越多,条款越来越复杂,心也跟着沉下去,这沈瑄难道还真打算趁火打劫?

“好了,你看看,无异议便摁手印吧。”他搁笔,将字据递来。

唐音没好气接过来,密密麻麻的字迹陡然一看让人心生恐慌,细细琢磨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借期一个月,到期不还开始加收利息,利息不是银钱,而是给沈氏商行做帮工,卯时起,申时歇,第二个月还换不上便延长相应做工期限,以此类推。但神奇的是,做一天工可抵一定数额的本金,且这部分不再计算复利。

这其中利滚利的唐音算不清,但很明显,只要可以抵本金,一直做工做下去是可以不花一文钱抵完债的,只是那要相当长的时间了。

唐音对着这份诡异的借据,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

沈氏商行她也熟悉,心想就算还不上钱,去那里帮忙也没什么大问题,便挑出其中最关心的事:“卯时到你家商行去?太早了,我起不来。”

“就是要早些才好。”沈瑄闲闲端起茶盏,垂眼轻嗅,“每天晚上别看太久的话本,过几天便能习惯了,眼下的乌青也会好的。”

唐音愁眉苦脸捂着眼睛,又问:“可是账目那些我又不在行……”

“宁欢经常去的,你忘了?她难道不会教你?”沈瑄淡淡道。

听到这话唐音宽心了些,好歹宁欢在。她不再迟疑,低头签字按手印,心道,棠棠啊,为了你我可是把自己卖了,连话本都看不成了……

“我也会教你的。”

淡然的声音蕴着几分深敛的情绪,令唐音鬼使神差抬了头。

天高云淡,绿树花影,温润如玉的人微微歪着头对她一笑,明眸似水,直教人乱了心神。

唐音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忽觉不妙,他笑得越无害往往事情越不简单。

下人不久后便取了银票来,唐音拿着那沓轻巧的银票,心头却格外沉重。

两人默默走出亭子,温淡的嗓音忽然轻声提醒:“帕子。”

她这才低头,意识到那条墨青色竹纹手帕还被自己拿在手里揉着,不能看了。

“我拿回去洗一洗……下次还给你。”

沈瑄若有所思挑了挑眉,莞尔道:“好。”

唐音借到银子,又顺便在沈府蹭了顿午饭。沈瑄的母亲顾氏一个人闲得发慌,见她来玩,再加上儿子也在,顿时来了精神,亲自下厨做了道银丝卷。因为超常发挥,送唐音走的时候,还自豪地打包了一盒塞进她的怀里。

下午,唐音揣着银票和一提点心匆匆赶到集市,本以为迟到了,却没想到是苏棠姗姗来迟。

“阿音,抱歉啊,我中午睡过头了。”苏棠难为情地低下头。她这三天连着照顾生病的方重衣,自然比往常辛苦。好在那位世子爷身子骨好,这么严重的受寒,才短短三天,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唐音见她眼圈红红的,整个人无精打采,关切问:“怎么回事,是不是昨夜世子又欺负你?”

苏棠顿了顿,觉得这话的歧义有点恐怖,但一想到那晚他压着自己亲,脸上登时起了一片热度:“没有没有,他病了,没为难我……”

唐音眨巴眼睛将她盯了许久,忽然露出灿烂的笑:“我拿银子来了,五百五十九两。京城租宅紧俏,才几个月的人家根本不给租,可是地价太贵了,一年以上最便宜的也要十两,你赎身后,还剩下二十九两,最少可以租上一两年,安安稳稳住下去。”

苏棠感动得要哭了,上前抱了她一下:“你怎么这么好啊……自己会不会不够用?”

“不碍事的,我这个月还有余粮。”唐音豪爽道。事实上,五百三十两是她跟沈瑄借的,剩下的是自己在家里翻箱倒柜找的。

苏棠收了银票,唐音便催促她回去赶紧办赎身的事,念着她中午没吃饭,又把那盒银丝卷送给了她。

苏棠第一件事并不是回侯府,而是赶去凤仙街豆子胡同把早就看好的宅子租了,那里离侯府远,而且七弯八绕的极不好找,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她正愁长租的钱不够,唐音送来的银两简直是及时雨。

办完这件事,她才匆匆往回赶,但心头仍然没有轻松下来。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银子,买主是没有理由不放人的,即便对簿公堂他们也不占理,但方重衣就不一定了,苏棠觉得他怎么也要刁难自己一番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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