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晚的遇事不惊在这时候发挥了极大作用, 她愈是镇定不动声色, 周元澜的脸色就愈是差。那是对宋吟晚唯一还有些用的筹码,她不甘心这样的结局。
在难忍的沉默中, 宋吟晚良久才启口,“你有今时完全是咎由自取, 是善恶有报, 就凭你这满心技不如人的怨怼和挑唆,我为何要信”
“都到这时候多认一桩少认一桩于我有何差别!”没等到宋吟晚反身相求,她就已经动摇,连着声音都不由得尖锐了几分,“我说的千真万确!那日我亲手摸过你鼻息,连身体都已凉透!”
“亲自”宋吟晚蹙起眉心。
周元澜冷冷凝着, “太后一道懿旨赐婚容易,却令整个封侯府忙于筹备应付。云隐斋是四叔的苑,四叔不在,谋命的事都有人做, 进出个人又有何难”
明明确认过死了的人, 后来却好好的出现在栖霞苑, 这等冲击下她只能以心急慌张误判才能解释。虽那样想的,可心底却打了个突, 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但眼下来不及细想,她只想抓住这唯一机会,“我见过害你的人,必要时我可指证。”
“她都蒙着面, 你如何指证”
周元澜惊诧瞪大了眼,心陡的沉了下去。
“你见的是与碧桃说话的丫鬟,背后之人那样谨慎,怎会叫你看清楚了。而你也不过想要我死,目的达成又何必多此一举招来祸患。你的话只能信这前半,关键便是在那丫鬟。你能笃定,必然是瞧见过其身上特征,而侯府用人不招有残缺者,无非是脖颈耳后裸露处……倒是也好找。”宋吟晚神情一转,“又何须用着你”
从心里边想的,到所谓筹码都被人扒得干净,周元澜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死死扒在马车门框那的手收紧,用力到骨节都泛白还是不肯松。
“你想留着名头,图封元宗念旧情好赌自己回来的一线契机。周元澜,没有人欠你的,只有一个被你辜负的可怜傻子。此生陌路就是他对你提的唯一要求了。”
“不,不可能的……”周元澜的手被婆子一根一根掰开,发了疯力又附着上,“一定是你们拦着二郎不肯让他见我,除非他亲口跟我说!”
宋吟晚看着她发疯的样,眉梢一沉,“他今日启程去雍州,原本该是你与他同去的。而今大嫂担心他孤身一人,正好封二郎表妹顾琳琅也要回雍州省亲,搭伙互为照顾也挺好。”
周元澜如遭雷击般直挺挺的站那,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任由婆子摆弄不再反抗。身上的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被重重丢在马车木板上。
磕撞的疼痛令她蜷缩起身子,毫无尊严可言。
她忽然想起那夜里二郎的眼神。
——“我母亲是顾家的嫡长女,性子上略有强势,于你也有过诸多苛责,难为你不怨她,还肯这样为她想。”
——“她是你母亲。”
——“澜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都知道了,看着自己对付他母亲,对付宋吟晚,看到了她如此丑恶的面容。还有……终于能到他身边的顾琳琅,应是得意罢。彻骨的冷意从缝隙中钻进来,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疼得她根本无法喘气。
自马车传出一声极压抑的嘶哑吼声伴着极淡的血腥气,顷刻随飞扬的尘土化作虚无。
——
长确街路边的茶楼里,乔平暄点了茶果等,等到时辰过了都不见人不免涌上担忧。何况本来她是打算去侯府找她商量事,后另约了这地儿多少有些不寻常。
这么想,乔平暄就有些坐不住,好在宋吟晚只晚了一刻且安然无恙出现,她才安下心。转而眯起眼犀利问道,“这两天我右眼皮子总是跳,你可是背着我做什么危险事儿了”
“……”二姐的直觉仍是准得可怕。
宋吟晚如实说了事,就见乔平暄越来越冷的神情,这种气势同封鹤廷不准她亲自入棺时诡异重合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她这怂怕是受谁影响。
“去扶掖庵都是便宜她了。”乔平暄最后啐道。
宋吟晚捧着建盏,白乳浮于盏面,如疏星淡月,神情甚是惬意满足。
乔平暄觑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又不由叹了口气。如周元澜这样病态的,还真是这样的法子最治人,山里寒苦许是能忍,但顾家的小表妹怕是如附骨之疽,日复折磨了。
“这才解决了一个又冒一个。当是我先前说错,侯府哪是是非地,都要赶上虎狼吃人了,莫不是想着你和封鹤廷都死了,好爵位旁落”乔平暄蹙紧了眉,“那对付封鹤廷岂不更快”
“她是冲我来的。”宋吟晚抿了口茶,神情自若。</p>
“你还得罪过谁封鹤廷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