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完毕,两人悄声翻出墙来,趁众人围在阁前交头接耳的档口,花梦扯开嗓子,边喊边往人群里挤去:“哎呀,丢死人了!急着去上茅房,没想到竟冲进了个灶房里,那浓烟滚滚的,害得我摔了个狗吃屎,睁眼便到了灶孔边上,差点儿把脸给烧熟啦!”
众人冷不丁面前窜出个“黑脸包公”来,齐齐一震,细看其身形着装,认出是“大人小人帮”里个头最小的那位俏公子,顿时拍掌大笑,前仰后合。
莫三刀跟在花梦后头,低着头,震惊于这声情并茂的演技。
笑声中,那虬髯汉上前来,向花梦关切道:“公子可要先进屋洗把脸?”
花梦摆手道:“不了不了,刚才去趟茅房,已耽搁了大家不少时辰,等赛比完了再去洗罢。”
虬髯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看向蒙了面的莫三刀:“那这位公子是……”
花梦道:“被烟把喉咙给呛坏了,一路地咳,我怕他待会儿把脏东西咳进贵地的美酒里去,便让他把口鼻蒙上了。”边说边拿手肘给了莫三刀一拐。
莫三刀眉头一皱:“咳咳咳!……”
虬髯汉:“……”
花梦环顾四望,见入围复赛的峨眉派、衡山派还没出场,席前就坐着天星派的三个少年,料想复赛尚未开始,心下得意,正要问虬髯汉白彦何在,忽听莫三刀在边上嚎叫起来,转头看去,惊见他被一只手揪住了耳朵。
再一看这只手的主人,一愣。
莫三刀也一愣。
阿冬脸红红的,松了手,仰头看看白彦。白彦眼皮耷拉,盯着面前这两个人:“我正打算去茅坑里挖你们呢。”
莫三刀从面罩里发出几声干笑。
花梦满心是正事,生怕错过了比赛,张口便问:“什么时候到我们上场?”
白彦皮笑肉不笑:“我已经比完了。”
花梦与莫三刀二人皆大震,还不及反应,忽见白彦怀中的阿冬身板一抖,打了个嗝。
一时酒气冲鼻。
花梦:“……”
莫三刀:“……”
花梦提着心:“赢了没?”
白彦轻哼:“当然。”
花梦松了口气,转头又往人群里看,这才见峨眉派、衡山派那几人已醉醺醺地成了看客了。再看白彦,却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倒是阿冬的脸上红彤彤的,不由咽了口唾沫:“你不会……全把酒给阿冬灌了吧?”
白彦云淡风轻:“三两杯罢了。”
莫三刀抽抽唇角:“你大概一共也就被罚了三两杯吧?”
白彦复哼了声,不答。
三人正聊着,虬髯汉已上前请他们入座。
决赛在即。
围观的人墙越来越厚,声音却越来越低,个个瞪大眼睛,探长脖子,噤了声往席上看,只见阁门内款款走来五个红衫绿鬓的丫鬟,前两个手上端着的红木托盘里都放着一壶酒、一朵小菊花,后两个的红木托盘里则都放着十个与酒壶成套的青花瓷杯,最后一个的红木托盘里放的便是骰子了。近得席边,五人把托盘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在桌上摆了,天星派、大人小人帮面前各一套,摆完,施施然退下。
虬髯汉面向众人宣布道:“决赛开始,行猜花令,请天星派与大人小人帮先掷骰子,定上下曹!”
莫三刀一听行“猜花令”,大喜,挑唇道:“这个小爷会玩了。”
所谓猜花令,即以猜到花与否来决定奖惩的一种酒令。先将席中人分为两组,取十只酒杯倒扣在盘中,上曹将一朵花藏于其中一个酒杯下,让下曹揭猜。如猜错,揭开是空杯,则将此杯斟满,分饮。如猜对,揭开见到花,则剩下的空杯都斟满,由上曹分饮。有第一次就猜中的,也有猜了九次都没有猜对的,这种叫“全盘不出”,下一轮仍由上曹藏花,下曹继续揭猜。如果不是全盘不出,则下一轮换下曹藏花,上曹揭猜。如此,直至一组人彻底醉倒,另一组为胜。
这种行酒令法,莫三刀曾在三津小筑跟人玩过,当下拿了骰子来,掷了个五点,天星派中的一青衫少年掷了六点,则天星派为上曹,先藏花。
虬髯汉手一挥,立时便有四个丫鬟各捧了张幕布来,把一张酒桌与天星派那三人四面八方地遮挡住,围观的群众个个引颈张望,却也瞧不清那布后的光景。
天星派藏完花,丫鬟把幕布撤开,退下,莫三刀垂眸看向面前十个倒扣着的酒杯,想了想,转头向花梦道:“你来?”
花梦道:“我要是猜错了,你替我喝吗?”
莫三刀点头道:“没问题。”
花梦眼波含笑,就近便把自个面前的那个酒杯揭了,果然是个空杯。莫三刀一笑,十分自觉地提壶斟酒,也不与白彦分饮,把酒杯径直从方巾下端送到了唇边,仰起头来一口闷下。他酒量向来不可斗量,自然不会把这区区一杯放在眼里,哪想酒液才一下肚,猛觉喉如火掠,顿时勾了腰大咳起来。
花梦大吃一惊,忙给他拍背顺气:“怎么了?”
莫三刀摆了摆手,偏过身子咳了半天,才顺过气来,一时面若火烧,便连眼睛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