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里最冷清却也最温暖的一天。
限于浅薄的阅历,拉妮娅知道圣诞节的历史和意义,但她的记忆里的确不存在任何关于圣诞节的场景,所以也无从体会圣诞孤身一人的惆怅。
她拎着披萨,老老实实排队买票,搭乘地铁去皇后区。
地铁“哐啷哐啷”从河水下驶过,拉妮娅坐在座椅上,看着对面玻璃外飞逝的黑暗,身边听音乐的青年耳机有些漏音,她听着听着,手指在披萨盒上轻轻敲击,节奏轻快。
视野里推特发送的进度条走到了头。
laniakealaniakea20151109·19s
哥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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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知道,河面之上,纽约市民好邻居正拉着蛛丝穿越大桥,结冰的河面上倒影出一道疾驰的影子,像是飞鸟越过天际。
阳光钻破厚重的阴云,道道光柱贯穿罅隙,在桥梁上折射出千万道金光。
不久后,拉妮娅站在了熟悉的公寓前。
虽然也没来过几次,不过本来餐厅就不太接皇后区的订单,因此对这里拉妮娅还算印象深刻。二楼有一户住着两个搞音乐的年轻人,每次来的时候都倚着走廊的窗户弹吉他,三楼意大利老太太对门是三个搞科研的青年,文化衫上的图案从来不带重样,隔壁家的男孩特别喜欢玩滑板,再里面那家是个高中女孩,耳朵上打了一串朋克风耳环……
她找到地址上的门牌号,敲了敲门。
和两个月前一样,短暂的脚步声后,清爽的少年音穿过一层楼的吵闹:“马上就来!等等……”
门打开,当他看清拉妮娅时,少年条件反射地调整了表情,目光习惯性在地上顿了一下,才抬起来,勇敢地对上拉妮娅的眼睛。
“中午好,拉……凯亚。”
他的脸上贴了枚创口贴,额角也有几道潦草的擦伤,鼻梁的淤青还没散,看起来就像刚刚打了场架,不过他现在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笑起来时牵动了额角的伤口也只是皱了下眉,拉妮娅猜想那场架他应该是打赢了。
“披萨。”她说。
和以往一模一样的语调。
“……”帕克显然被她噎了一下,表情古怪了半天,最终忍不住笑出声。
“谢谢你,女士。”他边笑边从口袋里找钱。
拉妮娅歪了歪头,把披萨向前递去,压在他伸向口袋的手上。
“这次我请你。”她说,“我马上要离开纽约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帕克动作一滞,迅速转过头看她,速度快得拉妮娅怀疑他会扭到脖子。
“你要走?”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难以置信,拉妮娅打消了原本说一句就走的想法,和他解释了一下:“我在哥谭有房子,只是之前一直……我喜欢这里。”
她走神了一瞬:“……但是现在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哇,这,听起来很棒。”帕克抿了下唇,移开视线。
“以后餐厅的外卖员大概不会送皇后区的订单,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如果你还喜欢我们的披萨。”拉妮娅说。
她刚转过身,忽然听见身后的声音:“拉妮娅!”
彼得闭了下眼睛,深呼吸后睁开眼,然而对上拉妮娅的目光时,还是下意识舔了舔唇,想好的话瞬间消散了大半。
“你什么时候走?今天吗?”他憋了半天,问。
拉妮娅点头。
不过机票还没买……果然还是要租车?
她走神得有点久,差点没听到帕克的下一句话:“那,你是要回哥谭和你的家人一起过平安夜吗?”
拉妮娅摇摇头:“我没有家人。”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彼得·帕克握紧手指,低下头,望进女孩仰起的碧绿眼瞳,期期艾艾地问:“既然这样,你愿意……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过圣诞吗?”
他看见女孩的瞳孔慢慢收缩。
“梅不会介意我邀请朋友的,事实上她每年都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太寂寞,所以只要你愿意就没问题,顺便她做的火鸡味道超级棒!不过甜点就,呃,比较出乎意料……”
彼得还在低着头念念叨叨,念着念着抬起眼睛,带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小心地问:“你同意吗?”
拉妮娅感觉自己放轻了呼吸。
她就像是误入了玻璃城堡,每一步都生怕跌落,却又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视线,无法移开。
她以为自己发呆了很久,但是好像又不是这样,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她能看到彼得的睫毛细微地颤了颤,看到他的喉结在皮肤下慢慢滚动,楼道里的喧嚣也被拉长成怪异的调子,窗外落雪的声音近在咫尺。
冻结的冰面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碎裂,沉没,融化。
冰山沉入深海,碎冰的棱角无声消融,那片碧绿剧烈地波动起来,春天的到来加快了无数倍,抹去积了一冬的寒霜,荡漾出无法形容的华彩。
那华彩点亮了眼瞳,仿佛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瞬间赋予了画面全新的感染力,直到这一刻,偷渡回人间的亡者才终于活了过来,被人重新发现了她的美。
在此之前,拉妮娅不理解节日为什么能寄托人的感情,为什么圣诞不应该孤身一人,但忽然间,那些种种无解都有了无数解,条条通向她未曾学习过的未知。
她用力点头,张开双臂扑了上去,笑着点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