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从霍家村的老人们那里一点点学来的还不是集全族之力供养出来的!”霍族长说到这里,声音微颤,老眼含泪。“所以你太`祖爷爷才在宗祠里立誓,以后不论如何,他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不能忘本,每年都要留出专门款项,供奉祖先,救济落魄中的族人!在场的街坊邻里们,你们倒是说句话,就说我们来要钱,当真是无理取闹么”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这时如意街上的人站出来为霍颜分辨:“霍家老族长,您说的话在理,可是阿颜他们一家也不容易啊,他们的戏楼没了,阿颜她爹走了,家里也没什么进项……”
老族长无力地摆摆手,“诸位不用说了,那阿颜丫头有老霍家祖传的皮影手艺在,还能真的没有进项吗前些天不是才卖给那大帅府五姨太几个皮影人,赚了小几百两呢。她们家要是真的没钱,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哎,世道人心,嫌贫爱富,也是我们这些穷亲戚让人瞧不起吧……”
这一番声泪俱下,倒着实让人觉得霍颜不通情理了。
霍颜手里一下一下撸着兔耳朵,摸一下,兔子耳朵趴下去,等她松开手,兔子耳朵再支棱起来。
四周渐渐安静下去,霍颜见老族长不再说话了,才抬起头,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嗯族长爷爷说完了吗”
族长:“我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
霍颜点点头,“哦,那就慢走,不送了哈。”
族长:“……”
霍家村众人:“……”
见霍颜抱着兔子,拍拍屁股转身就要走,族长急了,“霍颜!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颜转过头看着族长:“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所以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无动于衷”
霍颜奇怪道:“您说的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族长:“你手里明明有钱,你家明明是有着大笔进项的,难道要枉顾你太`祖爷爷的意愿,弃全族于不顾么!”
霍颜笑了:“族长爷爷,您也说了,这钱是我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那我当然是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了。我不愿意给你们,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族长气结:“你,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臭丫头!难道就不顾祖宗王法了么”
霍颜乐得更开怀,好像在看个天大的笑话,“哎呦族长爷爷,您这话说得……我不忠不义不忠不孝,您头一天知道啊”
族长:“你,你……没有王法了,没有天理了!”
霍颜看族长气得小胡子乱颤,看得过瘾了,将笑容一收,沉下脸道:“族长爷爷,我还就告诉您,现在我们老霍家一门都是靠我这么个臭丫头片子养着,所以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理!我爷爷被我气得到现在还起不来床。我奶奶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妈要上吊,我给她递绳子。我爹活着的时候天天骂我是祸害。那怎么着那又能怎么着谁就规定了,我一定要是个贤良淑德的好闺女呢”
霍颜说了这么多话,觉得渴了,顺手拿起盖碗茶一饮而尽,还吧嗒吧嗒嘴。在霍家族人看来,那真是一脸猖狂,小人得志。
“要说以前么,我还收着点,装着点。现在民国了,女德女戒的那一套啊,也管不了我啦!这点钱呢,您要是愿意收下,就全都收下。您要是不稀罕要呢,那就给我拿回来。我虽然能赚钱,但我也能花钱呀!绫罗珠宝胭脂香水,泡澡搓背修脚按头,那银子不得流水一样,手里缺钱呢!”
族长快要让霍颜气得背过气去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最后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霍家大门里冲,“我不跟你这个丫头说,我找霍德山!我倒要看看,他生出来的这个孽障,他倒是管不管了!”
霍家村人一拥而上,直接一窝蜂冲进霍家大门,拦也拦不住。
霍老爷子正在屋里,躺床上吃炸糕呢,听见外面的动静,当即将炸糕扔到一旁,眼睛一翻,栽在床上。
于是霍家村的人进来以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羊癫疯般抽搐着的,嘴角还沾着油炸糕渣滓的霍德山。
霍家村人:“……”
想问霍德山还管不管孙女了
人家也得能正眼瞧一瞧你,也得能说话呀
霍颜抱着兔子跟进来,探头看到这一幕,还特有默契地补充:“瞧瞧,我怎么说的来着,我爷爷他早就被我气得起不来床了。”
无赖!一家子臭无赖!
霍家村人算是领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不知羞了!
“阿颜姐,霍家老族长今儿个一早就带着人回陕西老家了。”春巧一大早兴冲冲来给霍颜汇报战果。
总算彻底摆脱这帮寄生虫,霍颜可算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心虚地问春巧:“你说太`祖爷爷要是泉下有知,看见我做的这些事儿,会不会棺材板压不住啊”
春巧特别镇定地摇头:“不会!”
霍颜:“为什么不会”
春巧:“太`祖爷爷当初立下规矩,只说让子孙后代尽孝,庇佑族人。可是也没说要把族人养成一窝寄生虫啊再说了,太`祖爷爷的本意,也应该是让霍氏一族越来越好,人才遍地开花。阿颜姐如今断了他们好吃懒做的念想,逼迫族人们自力更生,才是真正的为族里好啊!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指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养,好意思么!”
霍颜听得眼睛都直了,最后猛地撸了一把春巧的狗头:“孩子,我看你根骨清奇,要不要和我学做菜”
春巧:“……”
春巧正懵逼中,朱河忽然嗷嗷叫着跑进来,“阿颜姐!你,你上报纸啦!”
霍颜一头雾水,接过朱河手中的报纸一看,傻眼了。
《燕京公报》头版头条,居然印着一幅她坐在霍家门口,抱着兔子喝茶的照片。标题写着:“时代新女性,反抗男权的中国娜拉!”
大标题下还有一个副标题,是引用霍颜的话——现在民国了,女德女戒的那一套啊,也管不了我啦!
而与此同时,北平驻军总司令部里,勤务兵将当天的报纸送进少帅的办公室里,过了一会儿,只见少帅拿着一份《燕京公报》冷着脸出来。
一众士兵瑟瑟发抖,心说今天报纸上难道又有了什么不利于少帅的新闻言论
谢时一路走出指挥大楼,来到射击训练的靶场,不苟言笑的样子仿佛自带驱散效果,让人自动退避三舍。
“少帅,您今天这么早就来打枪啊”靶场负责人赔笑道,“今天想要用什么枪是练活靶还是死靶”
谢时却只是举起一份报纸。
靶场负责人:“”
谢时声音淡淡:“把这个,贴在靶上。”
射击场一连几十响,当阴云密布的谢时从靶场离开,士兵们纷纷围到靶前围观。
啧啧,不愧是少帅啊,一连几十枪,弹无虚发,而且全都打在了报纸上那少女怀里抱着的兔子身上。
好枪法,真是好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