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氏母女这种强按头的招式对别人可能有效,对赵氏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甚至神色都没动一下,只语气平淡地对周氏道:“阿晚学管家理事之前,已经跟着教养嬷嬷和女夫子学习规矩礼仪,诗书,算学,琴棋书画,刺绣,厨艺等各种才技近十年,二弟妹既然说自己大字不识,从未教过娆姐儿什么,我看娆姐儿也没专门请过什么师傅,那她现在应该还不适宜跟着阿晚一起学习打理嫁妆产业,我看不若还是我给娆姐儿请一位宫中的嬷嬷先教教娆姐儿规矩礼仪吧。”
这话就是明摆着打脸,饶是周氏和顾娆脸皮厚,此时也涨得通红,然后不等她们再说什么,赵氏又续道,“勋贵世家也好,寻常的官户之家也好,说亲最紧要的一是门第,二是姑娘本身的品性,有宫中的嬷嬷教过,别人相看之前,也都会高看两眼。”
说到这里赵氏又看向自从提起阿晚嫁妆一事之后面色就一直不怎么好看的顾老太太,道,“母亲,说起这个儿媳还想起来一事,前些日子族长家的三婶娘进京,她还说想让儿媳帮她们家的三姑娘寻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只是儿媳寻的那位嬷嬷并不愿意离京,儿媳想着,不若就接了三姑娘一起到家中来住着,这样母亲身边岂不是又要热闹一些了”
顾氏一族祖籍齐州,赵氏口中所提的三姑娘顾烟是顾氏老族长的侄孙女,定的是京中忠义伯府的嫡次子,顾烟在其七岁时祖父致仕之后就一直住在齐州,顾烟的祖母担心其嫁到京中却不懂京中礼仪,以后在伯府的日子会不好过,是以这才求到赵氏头上。
赵氏此话一出,老太太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
顾老太太一直想把自己的小孙子,周氏的幼子十三岁的顾文昌过继给赵氏好继承长房的财产,可前些年顾文昌小的时候周氏不舍得,或者说周氏心眼比较多,她觉得大房这种情况,小儿子迟早都是要过继给长房的,那可不能早,怎么着也得等养大了,自己养熟了才好过继吧。
可万万没想到等顾文昌过来十岁之后赵氏却不肯了,赵氏说,要过继,行,那就去顾氏族里挑个年纪小的养着。
赵氏背后可是定国公府,谁也拿捏不着她。
再等这话放到族里,赵氏的身份和财产谁不心动族里可不就都站到了赵氏那边
现在赵氏这话其实就是拿族长压老太太和周氏,把族长家的三姑娘接过来和顾娆一起跟宫里嬷嬷学什么规矩礼仪,可不就是把族长之势搬到了家里压着
“这事儿且再说吧,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今日就先让晚姐儿搬到东院里住着。”顾老太太沉着脸语气强硬道,“我自己的孙女,我儿子唯一的一点骨血,从没在我面前养过一日,这事儿就是走到哪儿也说不过理去。”
她脾气本不是好的,一直忍着赵氏是因为赵氏背后的国公府,还因着老头子临终前的千叮万嘱,可是现在她都要被赵氏踩到头上了,她还要怎么忍继续忍着,赵氏的心里也没有半点顾家。
阿晚还就在顾老太太身边坐着呢。
老太太绷得铁紧跟个石头似的腮帮子就近在咫尺,阿晚转头再看自己母亲隐忍但眼看就要发飙的面色,心中叹了口气,她拿了帕子掩了口鼻就连着咳了好几下,像是连肺都要咳了出来。
她这副模样,就是顾老太太都忍不住身子往后侧了侧。
老人家冬天最难熬,被过了病气可不是小事。
阿晚也乖觉的退出了顾老太太的怀抱,她又喘了好几口气,才对着老太太道:“祖母,我的身子尚未痊愈,太医嘱咐了,这些时日若是不小心注意,很容易落下病根,所以尚还需要日日熬汤煎药,不仅是吃的汤药,还有每日里浸浴的浴汤,都很麻烦,还有膳食,也都是照着太医的单子做的,孙女虽然也很想在祖母跟前尽孝,但若是现在就住进东院,实在怕滋扰了祖母,更怕过了病气给祖母那就是孙女的大不孝了。”
“此次我是要在家中长住的,祖母不若再等些时日,待孙女的病尽全好了,孙女院子里的东西也都收拾了,再到祖母跟前服侍,可好”
阿晚说得温柔,眼神如水,明透清澈,再不像撒谎的样子,就算顾老太太原先已经打定了主意,可她现在看着阿晚这副模样也是犹豫起来。
主要是她怕阿晚的病会过人。
周氏看着阿晚那副病弱的样子虽心中不屑,但她的脑子也是个转得快的。
她见老太太那副神情就知道让阿晚住到东院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眼睛转了转,就道:“唉,这说的也是,晚姐儿在国公府娇生惯养惯了的,肯定住不惯我们东院,而且大嫂说要请宫里的嬷嬷过来教导娆姐儿,又要把族长家的三姑娘接过来,这样说我们东院哪里还能住得开要不我看就让我们娆姐儿也跟着晚姐儿一起住到西院去好了。”
阿晚:......
不过这事还不等赵氏拒绝,顾老太太就黑着脸先拒绝了,她道:“烟丫头过来,自然是要住在东院里,这事以后再说吧。”
烟丫头便是族长家的三姑娘顾烟。
若是顾烟过来,顾老太太是决计不肯让顾烟住到赵氏那头去的。
兜了一圈,顾老太太和周氏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顾老太太再看阿晚那咳得就快断气的样子,连午膳都不想留她在自己房里用了。
阿晚是顾老太太长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若阿晚乖乖巧巧,孝顺听话,是个正常的孙女,她自然是真心疼她,可阿晚本来就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情分已经薄了些,现在再病成这样,她就算要疼,也还是更看重自己的身体一些。
所以在阿晚又一轮咳嗽之后,她脸色就有些难看得冲赵氏道:“亲家母这到底是如何照顾的晚姐儿好好的姐儿怎么就病成了这个样子既病成了这样也就不该出门,在家好生养着,怎么这样大的雪天还要在外面颠簸你快带了晚姐儿回房歇着,寻常的饭食也不要用了,只嘱咐丫头们煲些燕窝粥给她好生润着嗓子,养养肺。”
这不是你急匆匆的召了人过来用膳吗
赵氏也不说什么,只上前从容地领了阿晚跟顾老太太告退,道:“母亲教训得是,儿媳这就带了阿晚下去歇息,母亲您好生用膳。”
回到了西院,阿晚也不装了,赵氏看她这样子叹了口气,道:“晚晚,女子太过病弱,终归对名声有碍,也不可装得太过了。家中之事,你只需眼明看着既是,母亲自能应付得过来。”
好在阿晚定的是自己娘家,母亲和侄子都不会嫌弃她,但病弱的名声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国公府那边有些人的心本就已经养大了,无事都要弄点事出来,若是阿晚病弱的名声再传出去,怕是更有人要蠢蠢欲动,不知生出多少事端来。
阿晚知道赵氏是为她好,一来心中感动,二来也怕赵氏看出自己的异样,就搂了赵氏胳膊撒娇道:“女儿知道,只是刚刚一时心急,不过阿娘您看我现在的情况,东院的确是住不开的,我就是不想住到那边去,阿娘您别怪我。”
她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就有十几个,老太太说只给她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要她怎么住
赵氏无奈,拍了拍她笑道:“好了,没有怪你,只是装都装了,你今日还是回去好生养着。改日母亲就派人把族长家的烟姐儿接过来,我之前也见过她,是个稳重懂事的,亲事也已经定了下来,有她在你祖母和二婶那边也能消停些,你以后要和她好好相处。”
“嗯,女儿知道。”阿晚道,“可是阿娘,您接了她过来,是当真要过继族中的孩子作嗣子吗”
赵氏浅淡地笑了笑,道:“不过是拖着罢了,这事等你出嫁了再说也不迟。”
阿晚看着她母亲的笑容,心里却隐约知道了她的意思。
等她嫁了,她母亲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还过继什么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过继孩子的心思。
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