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落在檐角,扒拉了两下脚爪,走脱了。
夏棠走两步靠近槐树,立在树下昂首道:“你是李七”
李敛收起腕带,两手担在膝上,蹲在枝头笑道:“谁是李七”
夏棠道:“你不是李七”
李敛道:“不是。”
夏棠道:“那你是谁”
李敛道:“我是李敛。”
夏棠一愣,道:“李敛是谁”
李敛笑嘻嘻道:“李敛是我。”
夏棠:“……”
她眯了下眼,抿唇去一旁捡了自己的马鞭,抬手使鞭稍指着李敛鼻子道:“你等着。”话落上马走了。
夏棠的话李敛并不放在心上,望她骑马走远,她打了个哈欠翻下树来,去到外院书房,敲敲门道:“辽总管可在么。”
“进。”
李敛推门进去,辽书正戴着单只的琉璃西洋镜,坐于梨花大案后把帐。
见她进来,辽书脱下眼镜,平道:“李护卫。”
李敛应了一声,把怀中腕带搁在案上,道:“你们大奶奶的腕带。”
辽书取来看了看,见那金坷子上有两只牙印,即道:“果是那花狸奴。”
李敛环臂笑道:“是。”
又道:“这腕带浸过腥吧一股鱼臭味。”
辽书默然片刻,道:“大奶奶把它掉进过虾酱缸中。”
李敛大笑。
笑过了,她道:“下回看紧了。”
辽书颔首,收起了腕带。
李敛转身正要离去,却又转回来,偏头望着辽书。辽书已重新戴起琉璃镜,见她没走,抬眸又道:“何事”
李敛摇摇头,道:“辽总管,你实在有副醉月的好相貌。”
辽书一怔,李敛立刻又道:“我无他意。”
“……”
似有些不知所措地静默许时,辽书微一颔首,垂眸道:“多谢,大奶奶也常这般说。”
李敛笑笑,拱手扭头,走了。
出了主屋,她在正阳下伸了个懒腰。
浅夏微风动花香,离赘园中树影纷纷,沙沙作响,繁花艳开缤纷,远处小厨房传来些微人声,晨炊慢起,好一园子的人间。
在无人院中连翻了几个跟斗,李敛眯着眼晒了会太阳,寻了棵树两下里翻上去,在枝头靠睡了。
她一阖眼便入梦中,身周事混不知,直到树身晃动不止,实在睡不住了才醒来。
再睁眼时日头已高,虽还是上午,但早过了早饭时辰。
打了个哈欠,李敛朝下望,正见夏棠拎着裙子,抬脚踹她所睡的这棵树。
见她醒来,夏棠怒道:“李七,你下来!”
又打了个哈欠,李敛换了个姿势,双腿垂下去,松坐在枝头道:“我不是李七。”
夏棠大骂道:“你放屁!我已问了院中使娘,你就是夜瑜姐新招的那女护卫!你给我下来!”
李敛懒洋洋笑道:“我未说自己不是那女护卫,我只说自己不是李七,我名唤李敛,不识得甚么李七。”
夏棠被她一哽,瞪眼片刻,道:“管你李敛李七,你下来!”
李敛脸靠着粗糙树干,懒道:“下去做甚么”
夏棠道:“下来教我功夫。”
李敛:“……”
牛车虽不算快,张和才仍是险些跌了,待稳住了,他气得跳下车来,大骂道:“小鼻涕屎你黏路上了你!这么大车往前赶你瞧不见啊滚滚滚,走开点儿!”
这男童梳着双髻,穿一身破旧粗布衣,衣上有补丁,只是洗得极干净。
他似不闻他张和才所言,仰头看着他,笑嘻嘻道:“张神仙,你在这啊。”
张和才一愣,感到一些熟悉。
他立了一立,道:“你知道张三爷”
男童立刻道:“知道啊知道啊,张三爷,张神仙。”
张和才扬了扬下颌,从鼻孔中出了口傲慢的气,慢道:“你倒算识相儿,下回记着天晚了,别站路中间儿,净给人下绊儿。”
张和才掸掸衣袍,转身走去要上牛车,可一扭头,那男童却跟在他身后。
张和才蹙眉道:“跟着我干甚么”
男童憨憨笑道:“张神仙,耍个神通。”
张和才不耐道:“耍甚么神通,神仙不用歇着的啊走走走,你赶紧走。”
话落他伸手粗鲁推开那小孩,上了牛车,赶起车来。
牛车辘辘前行,张和才坐了两条街,在估衣街长巷转弯时余光一瞥,忽然发现那小孩竟还跟在他身后。
“嘿——”
拉住牛,张和才扭头朝后喊道:“叫你走远点儿听不懂啊”
男童一路跑来,微喘着气停下片刻,仍是仰脸笑道:“张神仙,我好久没见你了,张神仙,你耍个神通吧。”
张和才伸手一把揪住他后颈,朝外提溜,边走边道:“耍甚么神通,你三爷没那个空!打哪儿来的赶紧给我回哪儿去,你再敢跟着三爷,小心三爷抽你丫的。”
一路给他掼到巷口,张和才指着外间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