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礼去医院看周徊, 上午十点钟, 吊瓶中的药水还没有输完。病床上的男人仰面躺着,瘦削的身躯微弓起, 清隽温和的眉目间存了几分倦意。
右手边的桌上放着一沓未看完的文件。
周徐礼到病房外抽了支烟。
研究所的工作全部被迫暂停,他不需要教授本科生的课,手底下的研究生面临毕业,现在清闲的很。
护士掐着时间来病房拔针,“周先生恢复得不错, 月底就可以出院了。”
周徊半坐起身,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会回来的。”
周徐礼倒水的动作顿了顿,一不留神,茶水溢出杯口, 沾染到他干净的衣袖上。
护士注意到连忙递过纸巾,小心翼翼问:“烫伤了吗, 需不需要冰敷”
她的工作是专门负责照顾周徊, 却时不时看见经常来探望的这个男人, 单是安静站在一旁, 斯文矜贵的气质便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与周徊相比, 他是健康的。
小护士想要上前替他检查伤口,但被无声拒绝。
周徐礼侧过身, 手指捻起潮湿的衣袖叠起, 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垂头, 细心擦拭干净桌面, 将温度正好的水重新倒入茶杯。
周徊不经意瞥见他手肘下方的疤痕,“这个伤,有八年了吧”
周徐礼轻嗯一声。
十八岁时,他被周淮安送到武馆。面对一排常年练武的人,周淮安发话,什么时候能把所有人打倒,他便能离开武馆。
周徐礼不记得挑战过多少次,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他一次次被打倒在地。每次挑战,周淮安都会带着周徊到场,坐在观众区,像是在欣赏一场别开生面的格斗比赛。
他不喜欢打斗,却被硬逼着,挥动拳头。
如果他不接受呆站在原地,就会被武馆的教练打得更惨。
周淮安在国外久居,崇尚斯巴达武力至上的理念,对于周徊,他无法下手,自己的亲孙子太脆弱,一捏就碎。
周徐礼想,自己大概成了他隐忍多年发泄的工具。
最后一次挑战,1pk7,前六个人已经被打倒无法站起,而他也精疲力尽。木棍挥舞下来的那刻,他只能用手臂去挡。
棍上没有被打磨光滑的棱角,狠狠擦过手臂的皮肤,留下一道血印。
后来,他成功了。
周淮安答应给他自由的时间。
周徊靠住枕头,淡淡看着他,“我起初以为,爷爷只是想让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像我这样弱不经风。后来我发现他是借此在折磨你,削磨你的意气,好让你臣服于他……现在想想简直太可笑了。”
他侧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驱赶你。”
如果不是他明显表现出对这个弟弟的喜欢,周淮安不会轻易接纳他。
再做的极端一点,表现出对他的恶意和不允接纳,狠狠将他驱逐。
周徐礼,会活得更好。
周徊轻叹口气,“研究所还好吗”
“能撑一段时间。”周徐礼嘴角绷得有些紧,勉强笑了下,“需要尽早寻找到注资方。”
周徊平静道:“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注资。”
闻言,周徐礼皱起眉头,“大哥,我不希望你为周淮安做的事买单。”
周徊目光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可这些,始终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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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伯源明确表示过不会继续与研究所的合作案,陆宜宁也不想求他,打电话给林嘉询问s市有名的文企,麻烦亲爱的林主编帮忙牵线搭桥引荐一下。
林嘉办事很快,一上午的功夫整理出一份表格,顺带发过来各家公司领导人的资料,以便她投其所好。
陆宜宁将资料打印出来,亲自打电话给公司的秘书确定更准确的信息。
下班后拎着一沓文件回家。
临到暮秋,五点半天边敛起最后的光辉,夜幕完全降临。
推门而入时,周徐礼正在做晚饭。
她洗完澡换上居家服,蹭到他身边,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我帮你看了几家不错的公司,你吃完饭再筛选一下。”
周徐礼侧目,勾起唇角笑了声,“帮我做这些,是不是很累”
“有点。”她低声说,“不过还好,我做得挺开心。”
陆宜宁知道周徐礼现在心中有压力,他的性子又内敛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即便是她,也只能探到他不小心泄露出的几分倦意。
那种,深沉而掩饰不住的,疲倦感。
他不喜欢和别人抱怨,她便不问,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减轻他些许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