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着急, 女儿却一点儿都不急, 棠梨今儿在济民堂教那些渔民辨认药草, 忙了正正一日,着实有些累了, 家来草草吃了碗便打算泡个热水澡, 好好睡上一觉, 明儿好有精神去老君观看诊。
自打来了这里,棠梨倒是很适应, 唯有洗澡有些麻烦, 作为现代人天天洗澡已经成了习惯,可在这里洗澡却是个大工程, 需把浴桶抬到屋里,然后烧水,再把热水一桶一桶的提进来倒进浴桶中,洗个澡得准备半天, 所以棠梨只能改了自己日日沐浴的习惯,且很少泡澡。
毕竟她泡一个澡,梅婆婆甘草几个得马不停蹄的忙活半天,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今儿是因梅婆婆一早就准备好了, 加之的确有些乏累,才奢侈了一回。
本来她这小院旁边有个闲屋子是辟做浴房的, 只是如今正是隆冬, 那屋里未点炭火, 冷的紧,不如内寝暖和,梅婆婆便让甘草多把浴桶抬进了屋里,搁在屏风后,怕棠梨着凉又挪了两个烧的旺旺的炭盆子进来。
其实浴桶里热气蒸腾,便不添这两个炭盆子也不会冷,家里人都知棠梨沐浴之时不喜有人伺候,准备齐全之后,便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棠梨利落了脱了衣裳,便跳进了浴桶,靠着桶壁坐下,头枕在桶沿上搭的巾帕上,舒服吁了口气,只觉人生这一刻都圆满了,想想忽觉那些整日勾心斗角岌岌于功名利禄的人,图的什么,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夜卧不过三尺,官做的再大又有何用,反倒越做越贪,越贪越不足,便做到一品大员也不会满足,一生皆如此,有何快乐可言,所以说知足常乐啊。
棠梨心有所感,喃喃吐出这几个字来,却忽听有人接道“若世上的人都如你这般,当真就天下太平了。”
棠梨吓了一跳,差点儿就尖叫出声,却听出了这人的声音,到了嗓子眼的声音硬是咽了回去,急忙伸手拽下桶沿上的巾帕下来,虽说这巾帕遮不住什么,但总好过没有。
棠梨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瞪向屏风,她房里的这屏风是老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屏风虽不算稀罕,上头的绣工却极难得,是苏州的双面绣,一面是不畏冰雪,盛放的红梅,一面是夏日苒苒的风荷,一座屏风两个节气,听梅婆婆说这屏风老夫人压箱底儿的好东西,当年大姑娘出嫁的时候,都没舍得给。
因老夫人这份心意,棠梨不好不收,便摆在了自己的内寝里,当个隔扇使唤,如今是冬天便让荷花这一面朝里,自己在屋里看着这摇曳的风荷,遥想一下夏天,也是一种乐趣。
可惜如今半分乐趣也寻不见了,那苒苒的风荷之间映出了一个修长而冷肃的剪影,正是齐王殿下,饶是棠梨的的好脾气也不禁有些恼“圣人云非礼勿视,齐王殿下贵为亲王又是当朝皇叔,身份贵重,莫非连圣人之言都不知吗?”
齐王却轻笑了一声道“本王是带兵的将军并非那些读书人,只需熟读兵法战策,至于圣人之言教化之功,该是朝堂上那些文官操心之事。”
棠梨不免气结,他堂堂的齐王殿下,文韬武略,早就名声在外了,这会儿却说自己只知兵法,不知圣人之言,这不明摆着耍无赖吗。
且是如此堂而皇之大言不惭的耍无赖,真令人无语。
棠梨微微吸了口气道“那殿下总之男女有别吧,此处乃棠梨闺房内寝,外男贸然进入,是不是有些不妥。”
齐王点点头“外男夜入闺阁内寝着实不妥。”
棠梨“既如此,殿下请吧。”
齐王却笑了“我今儿是特意来跟你辞行的,若走了,如何辞行。”
棠梨微愣了一下“辞行?”
齐王“我来岳州是奉皇命巡水寨大营的,如今差事了了,自然要回京复命,兼之年关将至,府中有些事需我亲自料理。”
棠梨心里颇为纳闷,自己跟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他走便走呗,做什么特意来跟自己辞行,且还深夜如此潜入内寝,堂堂的齐王殿下跟个采花贼一般,怎么想怎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