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站直身体,须臾朝着杜子规长长地作了一个揖:“劳公子还记得,自我7岁进府,到今天整整十五年又三个月。”
“原来这么久啊。”
杜子规语带感叹:“记得当初离开杜家时,我安派你去二哥那里,从此不作长随作兵丁。相信以你的身手,再加上大哥的照应,在军中必是一条坦途。我自认为那是我能力范围内,对你最好的安派。可你拒绝了,坚持要跟我一起走。”
杜林听公子说起以往,有些哽咽道:“是,对杜林来说,最好的去处便是公子身边。”
杜子规恍若未闻,轻笑一声:“人啊,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当初是我,现在,”
他顿了一下,恢复清明的目光冰冷没有温度:“是你!”
杜林被他看得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
“不要再叫我公子。”
杜子规抬手制止他:“当初我便告诉过你,若是跟我走,这辈子都不要再想着回杜家。大哥将我改名杜子规,可谁都知道,杜家出走的公子不可能再归!从我踏进这青峰岭,杜家便再无杜三公子,这世上只有青峰岭大当家杜老三!”
“这青峰岭,这连绵的大山,就是我下半辈子的归处。而那里面,”
他抬手朝屋子一指,一字一句道:“是将与我相守余生的人。”
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像平地惊雷炸得杜林面如死灰,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杜子规,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早和他说明白,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他的错,念着昔日情分,却险些害了放在心尖上的人。
薛飞到底是二当家,有太多事务。他想着杜林是他的身边人,自然妥帖,所以一直以来让他关照这边。
他就不信,花翠翠的所作所为杜林会一点不知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主仆一场,我不会拿你怎样,但要留在我身边已是不能。下山去吧,我会为你找个妥帖的去处,今后好自为之。”
杜老三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杜林失魂落魄往外走,曾经的主仆两人背道而驰。
吴全跟上杜老三,试探地问:“大当家,要不要……”
杜老三知道他想什么,沉声摇头:“不必,杜林不会。”
倒是花翠翠……
他眼中满是戾气:“过几日把那姓花的女人给倒须沟的陈瞎子送去。”
她不是喜欢土匪么,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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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门开了。
坐在榻上的林晚照肩膀一抖,往里缩了缩。
刚才杜老三在外面说的那些话,无一遗漏都落到进了她的耳朵。
这个动作落在杜老三眼里,像块石头膈得他难受。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用怕我小晚,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如果可能,他永远不想她见到自己的另一面。
林晚照依旧垂着头,没有动,也没有看他。
沉默蔓延开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不久前还裹乱的小土匪茂茂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躺在她腿上,识相地没有发出声音。
杜老三反手关上门,径自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强迫她看着自己。
“花翠翠的事,你为何不同我说”
林晚照:“我以为……”
刚开口就被杜老三以指封缄:“是我的错。之前是我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但你相信我,我没有要疏远你剥夺你自由的意思。实是上次病得凶险,虽勉强降温,湿气却滞留体内无法排解,加上之前……”
他顿了一下,略过她投湖之事不提:“你的寒症加重,我这才不让你碰生冷之食。”
之前不说,便是怕她会胡思乱想,谁知好心办坏事,竟让她误会。而且谁会想到,花翠翠会拿着鸡毛当令剑
这便是好心办坏事。
杜老三苦笑一声,不再瞒她:“你还记得山顶那温泉么”
林晚照不知他怎么忽然说到这个:“记得,怎么了”
杜老三:“熊叔已经找到治疗你寒症的法子,便是那温泉。不过眼下你身体还虚,不能泡,所以我才没告诉你,免得你无谓担心。”
说着他声音陡然一沉,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明年我再带你去,我要你养好身体,长长久久地同我在一起。”
林晚照被他眼里的灼热震住:“你,你……”
杜老三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我的心意你当知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同我说,不许藏在心里。在我面前,你想怎样都好,不必伪装,我会让着你宠着你。”
甜言蜜语像暴风席卷而来。
太突然了,林晚照手忙脚乱地把手往外抽:“可,可你明明……”
纵然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也敌不过她满怀期望被浇灭的心灰意冷。
杜老三手紧了紧,不让她有抽离的机会:“我怎么会不想来看你,我连做梦都……”不愿同你有片刻分离。
佳人入梦来,想巫山。
强忍着揽她入怀的冲动,他说道:“我不是要故意失约。五弟在回来的途中被人拦截,我派人前去接应,临走前让杜林来告诉你,没想到他自作主张瞒下此事。”
看着她凸出的锁骨,杜老三先前压下去的火又窜了出来,更气的,是自己。
忽然就想通了,去他的从长计议,去他那自以为是的委屈。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姑娘:“小晚,嫁给我,做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