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后院, 一个模样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提着红缨枪练武, 那少年唇红齿白, 英挺俊逸。一招一式犹如行云流水, 威力十足。
旁边站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不住含笑点头, 显然对少年的表现十分满意。
此二人, 正是陈塘关总兵李靖与三儿子哪吒。
要说哪吒也是个奇才,当年出生时乃是个圆滚滚的肉球, 李府上下都吓得不轻,以为是个妖怪。李靖恼怒下一剑劈开了肉球, 里面居然坐着个肉嘟嘟的婴儿。
那婴儿不哭不闹, 见风即长, 片刻时间就长成了三岁孩童。孩童眉心一点朱砂红,粉雕玉琢, 右手腕套着一个金镯子, 胸腹间围着一块金光夺目的红绫,分明就是仙家童子。
李靖夫妇自然爱不释手,哪里还把他当做妖怪心疼都来不及。
这孩子刚出生, 府上就来了个自称太乙真人的仙长,不仅给孩子取名为哪吒,还当场收为徒弟,让李靖夫妇喜不自胜。
一晃七年过去, 哪吒虽说才七岁,身高与心智却如普通孩子十四五岁般。且他力大无穷,身上又有乾坤圈、混天绫等仙家法宝, 俨然成了陈塘关不可招惹之人。
不过李靖家教严,哪吒倒是不曾四处闯祸,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练习武艺,以求更大进步。
这日也是如此,家丁却忽然前来禀报道“老爷,门口来了个化缘的和尚。”
“和尚听闻西方才有和尚,如今居然都到东土来了”李靖觉得稀奇,有意见上一面,含笑道“请他进来吧。”
“是,老爷。”
家丁退下,李靖招呼道“哪吒你且自己练着,为父去见一位客人。”
“父亲尽管去就是,孩儿不会偷懒。”哪吒回头一笑,并未停下红缨枪,李靖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离去。
谁知李靖前脚刚走,哪吒就收了招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西方来的和尚有趣有趣,待我偷偷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和尚。”
李靖刚进客厅,便看到一位身着土黄长袍的中年和尚,那和尚慈眉善目,左手挂着一串菩提珠,对着李靖行了一礼。
“施主有礼了。贫僧真慧,来自西方灵山,途经十万八千里方到贵宝地,怎奈腹中空空,所以想化一碗斋饭。”
“原来是真慧长老,长老能跨越如此远的距离来到此地,真是让人心生敬佩。长富,快去给长老准备斋饭斋菜。”李靖目露敬畏之色,作为度厄真人的弟子,他自然听过西方灵山的名头。
灵山位于仙界,从那里到陈塘关十分遥远,真不知道这僧人花了多少年才走来。
“多谢施主,施主必有好报。”真慧又施了一礼,方才落座。
李靖微笑道“真慧长老客气了,长老能长途跋涉来到此地,想必是教中高人。不知长老来陈塘关,有何要事”
真慧答道“不过是奉师父之命,前来东土传道罢了。只是,路过陈塘关发现此地上空有黑气缭绕,视为不祥。几经观察,发现黑气又以贵府上空最甚,源头当在此处。”
“黑气缭绕”李靖皱起眉头,抬眼看了看,并没有察觉什么黑气。他半信半疑道“长老可知这黑气是何物”
“怨、怒、恨、邪恶等等负面情绪交织而成,长此以往,便能形成魔气。贫僧观此黑气形成已有七年,若是再不除去,恐生灾祸。”真慧一脸悲天悯人之相,李靖却听得云里雾里。
“长老可有办法除去这黑气”李靖依旧没有全信,突然跑出来一个和尚说出这种话,任谁也不会相信。
“有。只要找到黑气来源,除之即可。施主不如回想一下,七年前是否发生过不同寻常之事”真慧循循善诱,仿佛是真心为李靖着想。
李靖心中暗自咯噔一声,七年前那不正是哪吒出生之时吗这和尚是指,黑气的源头是哪吒
李靖有些恼怒道“七年前乃是我三子哪吒出生之时,你是说他与黑气有关不成”
“施主爱子心切,贫僧自然理解,只是若黑气不除,再有几日陈塘关必定大乱。到时候施主便是想救,也救不了了。”真慧算是默认了李靖的说辞,不喜不怒,如同得道高人。
“大胆你这和尚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想趁机祸害我儿我儿不过七岁稚龄,怎可能产生什么黑气哼,今日看你是僧人不与你一般计较,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李靖大怒,俨然将真慧看作胡说八道不安好心之辈了。
“爹爹,不如听他说说打算怎么处置孩儿孩儿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任由他人欺负、编排之辈。”哪吒的声音陡然传来,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大步跨入客厅,冷眼盯着真慧。
真慧看了哪吒一眼,猛然大惊道“不祥之人,不祥之兆啊小施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气,黑气源头果然在李靖,陈塘关有大难了”
“闭嘴,你这和尚再污蔑我孩儿,看我不收拾你”李靖气急,伸手拔出了墙上挂的长刀,就要去砍真慧。
真慧却丝毫不惧,边退边说道“施主莫要执着,若是不即刻除掉这位小施主,不出三日陈塘关必定有大祸,必定有大祸”
真慧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也越来越淡,退到门口时彻底消失了。
李靖啐了一口,大骂道“装神弄鬼,秃驴敢在我李府撒野,着实可恨哪吒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哼,他若是再敢出现,为父定然一刀劈了他。”
“爹爹让孩儿不要听他胡说八道,爹爹自己倒是听了。何必与这种人生气”哪吒不在意一笑,拉着李靖袖袍道“不如看孩儿再耍一遍家传枪法”
“我儿说得对,不必与这种人生气。”李靖笑了笑,与哪吒一同去了后院,只是一颗心还忽上忽下,总觉得不踏实。
次日,李靖便吩咐手下人加强巡逻,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隐患,并且要密切监视和尚,不许和尚在陈塘关停留。
一天一天过去,陈塘关并未发生什么祸事,就连地痞流氓都很少。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李靖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冷哼道“果然是胡言乱语的秃驴,下次再让我遇上,定好好收拾他。”
谁知当天晚上,临近子时时分,陈塘关东部边缘,一团火光忽然冲天而起。
顿时有人高声惊呼道“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呼声惊醒了周围无数沉睡的百姓,众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纷纷出门救火。
天空中不知何时刮起了东风,那风一吹,火势顿时变大,并朝着西边蔓延而去。
一时间,临近的屋舍也被点燃,高声惊呼和惨叫的声音也越大了。
李靖第一时间就被惊醒,看了眼沙漏,竟然刚好第三天晚上子时,他额头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救火吩咐所有人都去救火,必须将火扑灭了”李靖心脏砰砰直跳,努力忽略了那个和尚的胡言乱语,指挥着将士们前往东边。
被大火点燃的房屋越来越多,不知多少人因此失去了居住地,更有没跑出来的直接活活被烧死,陈塘关陷入了一片混乱。
大火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幕,照这个趋势下去,只怕大半个陈塘关都要被烧毁了。百姓们哭天抢地,流离失所,一片悲鸣。
不知是谁传起小道消息,陈塘关发生灾祸都是因为李靖第三子哪吒是灾星降世。三日前本有一名高僧前往李府化解,是李靖执意要保住自己儿子,才造成如此灾难。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更有人佐证,李靖最近让人驱逐和尚,本来不信的人也渐渐信了。
“听说哪吒出生时是个肉球,我看他分明就是妖怪转世,是个灾星。”
“杀掉灾星还我屋舍”有人趁乱喊了一声,众人的情绪顿时被调动了起来。
“杀掉灾星还我屋舍李靖为了自己儿子害了我们这么多人,必须让他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谁愿意跟我冲进李府只要杀掉灾星,大火说不定自己就灭了。”
“我去”
“我也去”
失去理智的百姓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很快就聚集起上百个大汉,怒气冲冲朝着李靖府上去了。
李府的家丁很多都去救火了,留下来的大多是女子,哪里挡得住这些愤怒的大汉有人甚至趁乱毁坏东西,调戏女子,将心底的邪念都爆发了出来。
“快把哪吒交出来否则我等就拆了李府”
“交出哪吒杀掉灾星”
李府一片混乱,婢女们都躲在后院房屋里瑟瑟发抖,大汉们见此更是没了顾忌。
眼看就要冲进二门,一杆红缨枪倏然刺了出来,挡住了疯狂的人潮。
“何人敢闯总兵府”哪吒厉喝一声,挡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竟是镇住了前来闹事的人。
众人吓得不住往后躲,却有一个面生的汉子躲在人群后说道“果然是妖孽谁家孩子七岁能有这般模样大家不要怕,一起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大火自然会灭了。”
“是啊,这哪里像是七岁孩子定然是妖孽转世,杀了他”
有人起哄,带的其他人也鼓起勇气,再次朝着哪吒移动了过去。
哪吒本就年轻气盛,被人如此辱骂是妖孽,当即怒上心头“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家伙,我若是妖孽,还能容你们活到现在我父亲在救火,你们却冲入李府要杀他儿子,对得起我们李家吗”
“哼,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妖孽,陈塘关怎么会失火大家别怕他,一起冲上去”
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朝哪吒砸了过去。
“碰”的一声脆响,众人都没看清哪吒如何动的手,那茶杯就被红缨枪击得粉碎。
气氛顿时被点燃,愤怒的百姓们齐齐朝着哪吒碾压了过去。哪吒怒极,红缨枪一枪横扫而出,顿时挥退了一大片,院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最前面几个人重重摔了出去。
“杀人了妖孽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