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有这么种说法,若是皇上不喜臣下上疏,却又无法降罪,便将奏疏留中不发。后宫层层叠叠,人心尚难揣测,更何况是帝心?那真是犹如汪洋大海。正因如此,对于被这样处理的奏疏,人们称之为“淹”。
江茗又留了稍许,提点乔靳看过这几个月的账簿,这才离去。乔靳也连忙去寻殷楚,商议这亲事如何办。
…………
四月初八,钦天监看过的好日子,诸事皆宜。
镇国大将军府早早的就挂上了各色喜庆物件,新年刚刚张贴的门神画像还没用旧便被暂时取了下来,铺上大红的吉利话。小巷子里堵得严严实实的,周围俱是来看热闹的人群。江劭在外面折腾,领着府里的护院、下人,实在不够连杂役也一起抓上,去外面赶人,留出能通马车的道宽来。
卫氏坐在房里,看着怜莺不紧不慢的还在给江茗描眉,招着手把同舟叫来,一起给江茗打扮,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过会儿世子殿下就来了,你怎么今儿起的又这么晚?”
江茗委屈的努了下嘴,她平日里就是这个作息,突然说要嫁了,那不是更睡不着?
“小姐许是紧张咧,想着要嫁人了,晚上怕是都没睡好,看看这眼睛下面黑的。”同舟给江茗挽着头发,一边说道:“怜莺,一会儿给小姐眼睛下面再扫扫粉。”
“好。”怜莺应道。
卫氏转了两圈,又去看江茗身上的嫁衣,太和楼给自家掌柜做的东西,各个拔尖儿工匠画师都被抽调出来,俱都忙活这一件工项,原本已经是华京城独一份儿的好看。加上剔透石榴石和金子做的首饰,将江茗衬的更是娇艳貌美,其中却仍保留着她那份俏皮,真真好似天上的仙女儿,光是语言已经难能说的清了。
可即便这样,卫氏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她上下仔细端详着江茗,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江茗见她这幅样子,笑着说道:“母亲,你怎得比我还紧张?”
卫氏眼睛一瞪,说道:“我这这么漂亮的女儿,在府里还没住多长时间,就急匆匆的要嫁人了。那……”她原本想说殷楚名声不佳,可今日都是大婚之日,哪有这么说道新郎官儿的,岂不是给江茗添堵?便又极快的咽了回去。
“茗儿,若是去了王府有什么地方不顺心不如意了,尽管和父亲母亲说,千万别自己硬扛着。”卫氏话锋一转,又交代了起来:“王爷身子不好,家中又没个女眷撑着,你嫁过去,府里皆要靠你。母亲教你的那些事儿可记住了?幸好你那养父以前是经商的,你还能看懂账本,不然为娘真的担心极了。”
自打皇上赐婚,卫氏立刻就拉着江茗去学后院女子如何掌库房、如何看账目、如何御下人,长工短工铺子田地在江茗耳旁喋喋不休。
江茗觉得她有趣,明明江府都管的不甚好,还要硬撑着教自己。那账本看的稀里糊涂的,也不怎么明了。中间江茗实在忍不住了,和卫氏说了些看账的要点,卫氏反而吃了一惊,江茗也只好将功劳推在了老头子身上。
可江茗也明白这是卫氏一片好心,她虽然糊涂,性子又软,但却没有坏心,对起女儿来也是实心实意。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母亲,当日却被江宛糊住了眼睛,对原主看不上眼。
卫氏说完,又对着怜莺交代:“飞浮我就不说了,她原本对姑娘的事儿就稀里糊涂,你可要睁大了眼睛,省的世子后院多了什么女眷,踩到小姐头上。还有之前交代你的,你可都记清了?”
她话一说完,怜莺脸上一阵通红,偷偷瞄了江茗一眼,说道:“记住了,夫人放心。”
卫氏这才又坐回去,一边指挥着下人做准备。
江茗见状,小声问怜莺:“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
怜莺从袖囊里掏出个护身符,递到江茗面前:“夫人说的,晚上给你掖在枕头下面。夫人特地去大相国寺求来的,求子符。”
飞浮在旁听了,连咳个不停。
“世子来了!世子来了!”下人从门口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还有两条巷子,好多人!好大的阵仗!”
江劭也跟着冲了进来,一把拽住那下人:“没嫁过人吗?!喊什么喊?不知道的以为咱们高攀了他们呢!这阵仗有将军回京时候大吗?一会儿都给我摆起架子来,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乐呵!”
卫氏在旁听了,笑道:“怎么不能乐呵?今天是吉日,就是要乐呵。”说着,她让同舟拿了利市封包来,转手给了江劭:“去,让他们发下去。人人有份。”
屋子里如今就剩飞浮、怜莺和江茗了。怜莺听着外面有了敲锣打鼓的声响,连忙拿过红盖头,给江茗戴了上去。想到自家小姐不省心,又连忙嘱咐道:“小姐,可切莫路上自己把这红盖头掀了,不吉利。”
江茗正吹着盖头,听了这话笑道:“你就放心吧。母亲刚走,你又要开始唠叨了不成?”
飞浮拉着怜莺往后退了一步,她是真的没想到,小姐也有穿上嫁衣的这一天,还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