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 雨水匆忙退去,但天上仍嵌着遮天蔽日的浓云。
翘起的檐角上挂着古旧的铜铃, 雨水悬在坠子上,再也挂不住了。
望回坐在檐下,仍是一副经不住丝毫风寒的模样,脸庞好似更加消瘦了,他伸手接住了那滴坠下来的雨水。水入手中,
沿着掌心的纹路氤氲开去,但却也走不到尽头。
一滴水, 似乎就是这么无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望回抬眸看去, 就看见殷楚怀里抱着一人, 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都被雨水打透了, 头发贴在青白的脸上, 右手手臂上还插着半支短小箭弩,鲜血染透了整个袖子。
可难能的, 他眼中没了那股戏谑和空荡,此刻看着有些慌乱紧迫, 但却是沉的, 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绳索。
“望回。”殷楚开口,嗓音嘶哑。
望回连忙迎上去。走得近了, 才发现他下摆都是血,手上也是血, 可偏生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这是怎么了?”望回看着他怀里的江茗,眉头蹙起:“世子妃?”
“救她,快,救她。”殷楚嘴唇颤抖,抱着江茗快步走进房间,将她放在席上。
望回什么也没问,吩咐殷楚将四周帘子放下,不要透了风进来。还需要问什么呢?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殷楚会这般失魂落魄。
“她怎么样?”殷楚回来问道。
望回抿了下唇,说道:“世子,伤口在后胸,你府里也应该添几个丫鬟婆子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殷楚咬牙:“你何时这般婆婆妈妈?”
他抬手就要去拉江茗的衣襟,却被望回按住手:“世子,望回以为,你与世子妃只是权宜之计。”
殷楚抬头看向望回,他眼睛通红,像是一只被困住的斗兽,一字一句的,像是要把这话按进自己的心里:“她不用我负责,也不用任何人负责。如果她愿意,我就护着她一辈子,哪怕只是在一旁看着。但她不能在这时候死,她不能……”
望回默然抬手。
殷楚将江茗护在怀里,双手一开始有些颤抖,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江茗的衣服褪去。她的皮肤有女子的柔滑,肩头有个小小的伤疤,已经不知多久了,仍泛着淡淡的粉。
江茗不似华京城中的女子一般肌肤养的莹白,骨肉匀称,更添了一种健康的美。
“好了。”殷楚开口。
望回转过身来查看江茗的后胸:“是剑伤?”
“嗯。”
“您这世子妃……”望回欲言又止,反而伸手去摸江茗褪到腰上的衣裳。过了片刻,他脸色有些异样,只说了句:“剑很利,宫里的兵刃不错。”
望回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放到殷楚身旁:“我给你打水来,你洗净了手给她包一包好了。”
殷楚蹙起眉头:“你——”
望回走到门口,回头说道:“世子,您这世子妃路子有点偏,我没见过哪家闺秀在衣裳里藏软甲的。您因担忧而失了分辨,那剑若真的贯入后胸,当场毙命,绝不会拖到现在。”
殷楚愣住,伸手去摸江茗的衣裳。果然,胸口处的挂在内衫里一层薄薄的金属,触手生温。他将那层金属拎了出来,比大胤市面上见过的更为细腻柔韧,薄如羽翼触若蚕丝,怪不得自己之前都未曾发现。
如今,这层金属后面被剑斩了个口子,正是江茗后胸伤口所在,但看那大小,伤口应该不深。
殷楚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了劲儿。可这么一松,他自己身上的疼却骤然涌了上来。
望回烧了水回来,还带了些换洗的衣物,端到殷楚身旁放下,开口说道:“伤口长两寸,深一寸,未伤及肺腑,只是因为进来身子疲乏,加上失血晕了过去。”
“身子疲乏?”殷楚将江茗的衣裳往上揽了揽,遮住她的肌肤。
望回招了招手,殷楚将头凑了上来,只听到望回小声说道:“癸水来了。跟着您又跑又跳东躲西藏的,还被扎了一剑,换我我也晕。”
殷楚脸腾的红了。怪不得她近日睡的都比往日要沉些,饭桌上也多了些热汤食。
望回敛容,看这殷楚:“世子身上的伤,比世子妃要严重多了。但我说先给您包扎,您定然不愿。我去门外等着,您动作快些。”说完,望回站起身来,推了一下地上的热水罐:“顺便给世子妃擦擦身,我这里没有丫鬟婆子,世子妃淋了这么久的雨,要是着凉了反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