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范氏愁地头发都快白了,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能为女儿说一门远一些的婚事,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女儿的夫家迟早会听说这些流言,到时候他们离得远,女儿受了委屈也求告无门。
看到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范氏,阿芜的心中升起愧疚的情绪,在她做的那么多事情里,最对不起的,似乎是她的这对爹娘。
扪心自问,这些年爹娘对她并不差,只是因为当初她想办法进宫做了三公主的伴读,母女/父女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因此在感情上,没办法真正熟稔起来。
更何况任何感情都有先来后到,阿芜绝大多数的心思都放在了哥哥身上,相对应的,放在爹娘身上的感情也就少了。
可即便愧疚,现在也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候。
“娘,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想嫁人,当人儿媳妇,哪有当姑奶奶来的痛快,再说了,我虽然当了几年的千金大小姐,我的本质还是那个生活在小奚村,无拘无束的小村姑。”
阿芜搂着范氏的胳膊撒娇道:“难道爹娘还会不养我不成?”
她很少表现出这么亲昵的姿态,让范氏一下子忘了悲痛,有些受宠若惊。
“娘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嫁人,爹娘养你一辈子,你未来嫂子要是容不下你,娘将你哥哥赶出去。”
凌子怀弃笔从戎,现在还在边关历练,因此明明早过了及冠之年,却还没有婚配,不过范氏早就为儿子挑选好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只等凌子怀回京后成婚了。
阿芜的这番表态让范氏越发心疼她,所谓的本就不愿意嫁人,在范氏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后就成了女儿懂事,为了不让她担心故意强颜欢笑。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女人只有嫁人生子后人生才算完整的,即便她和夫婿能够给女儿留下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产,也抵不过儿女绕膝,共享天伦的快乐。
范氏揪心极了,琢磨着,将来女儿若是真的在婚事上困难,可不可以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到女儿名下,至少不能让她死后连个祭拜的子嗣都没有。
这些已经想远了,如果可以,范氏还是希望女儿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都。
“你说什么!”
凌尧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养女,表情有些晦涩。
“女儿想嫁给五皇子。”
凌茁眼神坚定,却也带着几分苦涩。
这几年,她和五皇子有过不少接触,明白那个表面平庸的男人内在是何等的深谋远虑。
比起几位风头正盛的皇子,凌茁更相信五皇子能够成功,而且现在五皇子封王,更是让凌茁意识到,李朝的格局,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想要赌一把。
赢了,她就是李朝未来的皇后,至少还能够庇护家族几十年,输了,她只是侯府的养女,到时候和侯府断绝关系,绝对不会牵连侯府半分。
“我和你娘从来就没想过靠女儿争些什么。”
凌尧栋有些哑然,这些年,他确实有些忽视了这个养女,可他没想过养女居然会有这样的雄心抱负,皇家的女人,从来都是不好当的。
此时凌尧栋已经听完了养女对五皇子此人对分析,也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错看了那个外表懦弱的男人。
可他依旧没想过要将女儿嫁给那个似乎有潜龙之相的五皇子。
“家族养了我十六年,我的一切,都是爹娘给的。”
凌茁俯身叩拜,迟迟不愿意起来,不管昌平侯府愿不愿意,在这个位置上,他们都不可避免卷入这次夺嫡的漩涡中。
她想要为爹娘做些什么,更何况,她不亏的,如果五皇子能成大业,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多少女人做梦都想要这个位置,她又亏了什么呢?
“你让我想想。”
凌尧栋沉默了片刻。
作为家族的掌权者,在情感之上,他更要为大局考量。
凌茁从凌尧栋的书房出来,阿芜从范氏的院子出来,姐妹俩正好在长廊里撞上了。
“我真的很羡慕你。”
五年时间过去了,凌茁和阿芜依旧不怎么亲近,私底下相处的时间很少。
在和阿芜擦肩而过后,凌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真的很羡慕她,自从她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爹娘,变成了阿芜的爹娘,虽然爹娘对她依旧疼爱,可凌茁已经失去了像以前那样骄纵任性的勇气。
所以她选择嫁给五皇子,既然占了侯府那么多年便宜,就该为侯府做些什么。
五皇子或许称不上一个良人,可他有理智,不会轻易被女人糊弄,他有野心,女人永远都排在权利之下,只要她恪尽职守,不触犯五皇子的底线,嫁给这样一个深沉聪慧的男人,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凌茁从来不轻易流露脆弱的情绪,阿芜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凌茁的背影。少女的身姿挺拔修长,每一步伐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精心丈量过的,轻盈又充满力量。
阿芜看着凌茁离去的背影,觉得好像看到了一个准备上战场的女将士,刚强又骄傲。
她意识到,凌茁还是走上了记忆中那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