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安顿好裴矩后, 就和裴行俭回长安了。
一路上裴行俭唉声叹气, “徐家子, 你那学院也太好了,跟神仙居所一样, 我都有些舍不得走。”
徐长生一笑, “要是行俭不嫌弃,可以放弃当官来我学院任教。”
反正他学院还要招收一些孩童, 徐家村的孩童也需要上学, 裴行俭如果能来,他双手欢迎。
裴行俭“”
以为所有人都像徐家子一样洒脱,能放弃功名利禄,隐于深山
想到这就更加唉声叹气了, “哎, 行俭终是一俗人。”
也许只有他祖父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在那样的仙境中任教吧。
徐长生和裴行俭告别后, 就回了太子府, 和二蛋他们继续研究造纸术。
泥巴做的活字已经运回徐家村烧制了, 听族叔的回信, 烧制出来的活字能用, 现在印刷厂都开始准备废弃雕版, 改用活字。
毕竟大唐都市报,七天一版,每次都用雕版, 十分麻烦。
等活字印刷在印刷厂普及以后, 也是徐长生开始为他的学院打造最强图书馆的时候了。
这事儿还得大祖父, 裴老爷子他们帮忙。
大唐的书籍无数,徐长生虽然说过要让他的图书馆攘括所有的大唐书籍和先贤著作,但总得有先后。
需要大祖父他们帮着筛选,先印刷哪些,后印刷哪些。
接下来几天,徐长生都没怎么出门。
一天都在研究造纸术,现在长安都在传他的造纸术改革,甚至还有不少读书人到东宫来询问真假。
如今的东宫大门,那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如果不早点弄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大家的热情。
徐长生有些唉声叹气。
二蛋看得一愣一愣的,“长生,我们不是又弄出了更好的纸了吗叹什么气”
徐长生说道,“不是造纸术的问题,我在想学院招聘老师的事情,都这么久了,老师还没有招收够。”
二蛋闻言,露出了羞涩的表情,“其实其实我可以教嫁接和做饭,我很厉害的。”
徐长生“”
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二蛋教做菜还说得过去,可惜没有这门课程,但嫁接
想想一学院的怪树,徐长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学院那一棵怪树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心动魄了,二蛋这是想让他的学院群魔乱舞吗
太可怕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徐长生看着新弄出了纸样,比上次的普通纸张看上去质量要好不少。
如此,他已经有三个档次的纸了。
一就是擦屁屁的粗纸,二就是能书写的普通纸张,三就是现在这个,雪白的纸,质地十分不错,用毛笔写也不用担心浸染的问题。
三种质量的纸张,已经足够不同阶层的日常使用了,他走的是大众化,利国利民的路线,那种奢侈品质的纸就不好拿出来了。
徐长生松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小本本,上面记录了所有的实验过程,特别是成功的记录,加黑标出来了。
说道,“二蛋,以后就不用再煮纸浆了。”
二蛋都惊喜了,煮纸浆一点都不好闻,没有他煮菜有趣。
徐长生将记录整理了一下,发回徐家村,让徐家人自己跟着他的记录实验,等工艺稳定了,就开始建造纸厂。
徐家村的人手很早以前就不够用了,现在工厂里基本都是雇佣的外村人。
徐家村的人多是在工厂里面当监工和技术指导。
工厂都是按流水线作业设计的,不同的人完成不同的工序,这样阻止了工艺外流。
哪怕别人将所有流水线的工人都聚集齐了,也不可能复制出徐家村的产品。
因为最核心的最后一道工序,始终掌握在徐家村的手上,缺了这门核心工艺,弄出来的东西似是而非。
造纸厂,徐长生也打算这么干,收集材料的是一批人,煮纸浆的是一批人,装缸烘烤的是一批人,成纸又是一批人等等。
每一道工艺的人都不使用同一个村的,这样最大程度的避免他们互相交流,将工艺串起来。
徐长生将要交代的都写在信上,让人送去徐家村。
然后就出门了。
二蛋也跟在后面闲逛,他来长安这么久都没怎么出门,因为他怕迷路,现在正好跟着逛逛。
长柏哥儿被留在荣华殿做学问了。
现在的长安可比十多年前繁华得多。
徐长生和二蛋逛得还挺有意思。
特别是二蛋什么都稀奇,有很多小玩意儿,徐家村都没得买。
没多久,二蛋怀里就抱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一路上的小商贩也发现了,这个小圆脸的兜里有掏不完的钱一样。
徐长生看得嘴角直抽,都买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不过二蛋喜欢,就由得他了。
二蛋高兴得不得了,他喜欢和长生逛街。
不过,突然一阵奔驰的骏马声传来。
有人在纵马,而且人还不少。
二蛋吓得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一地,他在徐家村的时候,交通规则明确得很,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有马向人冲的,一时间都有些傻眼,啥情况
徐长生赶紧拉了一把二蛋。
一群骑马的人快速驶来,马上都是穿着大唐明光铠的士兵。
马蹄飞践,驶过徐长生他们面前,将二蛋掉地上的东西都踩烂了好一些。
二蛋都懵了,他刚才买的,都还没玩上。
徐长生的注意力却还在那群纵马的人身上。
因为带头的人,他居然认识。
有些疑惑,因为带头的人居然是李君羡。
李君羡作为皇宫禁军统领,和长安的纨绔子弟可不同,他怎么会大白天的在长安纵马
二蛋正一脸不开心的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好些都不能用了。
徐长生还在看着那群呼啸而过的人,因为他们停在了不远处,一个医馆外面。
徐长生对二蛋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二蛋点点头,过去喊他们赔,一点都不像他们徐家村那样懂规矩,在徐家村纵马,是会永远被限制进入徐家村的。
二蛋跟着徐长生气鼓鼓地向医馆走去。
一靠近,徐长生就发现了不对。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明光铠的士兵,在他的身体下面已经流了一地的血,身上有刀伤,伤口都已经泛白了,这是血流失过多的现象。
士兵或许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精神也模糊了。
徐长生心道,得立刻止血,不然失血也得让他活不了。
李君羡正在让医馆的大夫诊治,然后向周围拱了拱手,“人命关天,刚才多有得罪。”
二蛋从徐长生后面露出一个脑袋,“原来是为了救人啊,二蛋就原谅你了,地上这人可真惨。”
那大夫也认真地在查看伤口,上药,用的最上成的好药,可是伤口太大,血根本止不住。
大夫脸色也不怎么好,对李君羡说道,“伤口太大,恐怕”
他已经尽力了,但这等伤势,回天泛力。
李君羡脸色也不好看了,他本来抱有一丝希望的,这位大夫在长安是数一数二的。
蹲下身体看向那个士兵,道,“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的,陛下那里我也会替你请功。”
那士兵精神都模糊了,听到李君羡的声音,又回过神,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他知道他要死了,在路上他就知道,因为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没有见到能救回来的。
能在死前得到李统领的一句保证,他也死而无憾了,只是可怜了家里的孤儿寡母。
有些不甘心,但由不得接受现实。
周围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大概也看出来了,这士兵和可能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受了重伤。
眼中不免带上了悲哀。
他们大唐虽然震慑四方,但总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暗地里如同豺狼一样窥视着他们,一有机会就想撕下一块肉。
“准备后事吧。”大夫说道。
李君羡也伸手去抱那士兵。
但突然,一个如同温玉一样的声音响起,“等等。”
徐长生心道,再剧烈移动,这士兵就真的没有救了。
李君羡皱眉,看向上前一步的徐长生,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眼睛猛地缩了一下,虽然他最近都没在长安,也没有得到关于长安的任何消息,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徐长生腰间那只白玉箫。
徐长生说道,“大叔,不想你的兵死的话,快将他放平在地上。”
大大叔
李君羡一愣,不过看了一眼徐长生嫩得出奇的脸,心道大叔就大叔吧。
赶紧将人放在了地上,说道,“徐家子,你能救他”
徐长生摇了摇头,“未必,但可以试试,总比让他等死的强,你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徐长生的确不敢保证,因为毕竟他不是医生,他也得先将自己退路准备好,说道,“让不让我救,你做主。”
李君羡“”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徐家子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这时有人突然说道,“我见过徐家子在长安城外救活了一个得了热病,全身都发紫的孩子,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活不成了,结果徐家子用针乱扎了几下就活了过来,神奇得很。”
徐长生“”
什么叫乱扎
李君羡说道,“徐家子快些出手,无论死活,我都会替你说明。”
这是要沾上人命官司的,虽然有太子在徐家子背后,最终也不会有事情,但多半会十分麻烦,他做说明就不一样了。
徐长生点点头,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地上的人还在不断流血。
那大夫张了张嘴,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救得活
不过最终也没说什么,正如徐家子所说,死马当成活马治吧,终归能有一丝生机,虽然在他看来,这生机微乎其微。
徐长生直接对那大夫道,“医馆里面有没有针线还有烈酒。”
大夫说道,“有针灸用的金针,我这就给你拿来。”
徐长生摇摇头,“我要的是绣花用的绣花针。”
大夫都懵了,这是治病还是绣花
徐长生心道,他要金针有什么用
金针又没有穿线的孔。
大夫一咬牙,“绣花针和线也有,不过烈酒得去酒铺买。”
李君羡插了一句,“我这就有烈酒。”
两人很快将东西准备好了,拿了过来。
但心中疑惑得不得了,怎么治病拿绣花针和线,还要烈酒干什么
徐长生直接将穿上线的绣花针和线泡在了烈酒里面。
连大夫都看不懂了,这是为何
线是麻线,其实不是特别适合用来缝合伤口,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必须先止血。
徐长生看了一眼那个士兵,至少还没有因为失血休克,也就是说失血量还没有达到阈值。
一回儿后,徐长生就拿起了针线。
但情况出现了。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啊,连花都没有锈过。
而且,看着那裂开的白肉,他实在下不去手。
一咬牙,看向旁边目不转睛的大夫,凑近对方耳边说道,“你来,如此这样”
大夫都惊呆了,“这岂不是将他当成一块破布,和绣花一样”
徐长生点点头,“我没从过医,手不稳。”
大夫“”
徐长生说道,“放心,医死了也没人怪你,什么情况大家都看着的。”
想了想又道,“这可是我绝世的医术,你只要敢下手,这门医术你以后可以随便使用。”
大夫一咬牙,徐家子说得对,大唐是个讲理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医死人,也没人会怪他,更何况,徐家子说这是绝世的医术,徐家子有多神奇,作为长安的老人,比谁都清楚。
接过针开始缝了起来,徐长生在一旁指导。
围观的人都看懵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医术”
“居然用绣花针将人像一个破布袋一样缝了起来”
这医术看上去可够触目惊心的。
连李君羡都哆嗦了一下,这可是在人身体上穿针过线,难怪徐家子下不了手,想象一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少年人,在人身上用针缝补,那画面简直有够惊悚的
哪怕是大夫,手都有些哆嗦。
徐长生倒是镇定得很,毕竟不是他动手,在一旁说道,“不要慌,这门医术虽然让人有些无法理解,但长生保证,它的确是一门惊世骇俗的医术。”
为了减轻大夫的压力,徐长生继续道,“大夫你行医多年,应该经常给人扎针吧,有时候是不是会遇到扎针之后,针眼起浓的情况。”
大夫一想,的确如此,但有的人会出现这种情况,有的人又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徐长生继续道,“这是因为感染的原因,看到我刚才将针和线都放烈酒里面浸泡了吗你以后也将你针灸的金针这样处理,就不会出现针眼起浓。”
徐长生这样讲得头头是道,是为了让大夫相信他。
果然,大夫的手稳了不少。
徐长生继续道,“人受了小伤,伤口会自动愈合,是因为伤口的肉贴合得十分紧密,自动会长在一起,我们这样将伤口缝合起来,就是让肉贴合,它也会自动长一起。”
大夫手更稳了,说得的确有道理。
连缝了好多针,才将伤口缝好。
真像缝起来的一块布。
那士兵原本都快要晕过去了,现在硬是晕不过去,看着在他身上缝缝补补的手。
他都看懵了,这是啥情况
他又不是一块布
但似乎也不痛。
其实是因为他的伤口的神经都麻木了,加上他失血过多,感知神经本来就迟钝到了极点。
徐长生见伤口缝好,继续道,“现在用你的药止血。”
大夫赶紧拿来刚才的药,洒在了伤口上。
不多时,血止住了。
大夫眼睛都缩了一下,以他行医的经验来看,只要血止住,这人他能救活啊。
脸色一喜,他要出名了。
赶紧让人抬了个平板出来,“将他抬进去。”
这人得在他的医馆好起来,就算李统领要带人走,他都不给。
大夫摸了摸胡子,“病人伤重,不易移动,就先住医馆吧。”
徐长生“”
这小老头挺有意思。
这小老头还算不错的,明知道可能救不活人的情况下还肯一试,一般人恐怕早赶人了,毕竟医死人,医馆的声誉会受影响。
徐长生行了一礼,问道,“不知道老先生尊姓大名。”
大夫答道,“老夫王焘。”
徐长生“”
大唐名医王焘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个名医。
也对,能在长安这么大一个医馆坐堂,大夫肯定不是普通人。
王焘似乎对徐长生也特别敢兴趣,“老夫十多年前就听闻徐家子医术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徐长生都愣住了,他怎么不知道他医术过人了还十多年前。
王焘说了一句,“老夫的亲家在江南一带,江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徐家子医术高明,当年的大脖子病可是徐家子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徐长生“”
原来是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