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额角青筋暴跳, 他抬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走到门边,却不是出门, 而是落了锁。
他不快抓个人来喝血反而把自己关起来,到底想干什么!
杜衡咬着牙走到书桌边,他头痛欲裂, 眼前的事物渐渐开始模糊不清,他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动荡的海面上,难受得几欲呕吐,痛苦渐渐攀升直巅峰, 在这个时候,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依然是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他任由血瘾发作就是为了看见她。
大约一年前,自从他和谢虹灵成婚后他发现, 每当自己被血瘾折磨得狠了的时候总会陷入魇迷,迷梦中总会闪过一幅幅画面, 这些画面的主角都是那看不清脸的女子, 他看着那女子,总会涌上一股百味杂陈的情绪,无端端揪起他一潭死水的心。
渐渐地,血瘾发作时他除了坚持不住才会喝一点血缓解,其余时间他都是躲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画着一个不知道脸的女子,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可怜人。他疯了, 爱上了一个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人。
杜衡左手死死按着太阳穴,右手拿过宣纸和毛笔开始作画。
时沛飘在一旁,看看桌上那厚厚一沓画作再看着杜衡,只觉得一头雾水。杜衡这是觉醒了什么奇特的癖好难道血瘾还会引发疯狂作画这种伴生症吗
杜衡瞳孔的血色越来越浓,他却浑然不知,拼命稳住颤抖不停的手,握着毛笔认真勾勒着笔下的女子。
画面渐渐成形。时沛看着他瞳孔的颜色已经浓稠得发黑,紧咬着牙甚至嘴角都溢出一点血丝,心中一阵焦躁。杜衡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可她现在是魂体,轻如空气,就算推他他也没有感觉啊,她要怎么做才能唤醒他!
时沛思索间低头不经意看到了杜衡的画,瞬间惊讶得睁大了双眼。画中女子斜倚在床上,及腰长发铺落下来,有几缕缠在撑着头的玲珑手臂上。让时沛吃惊的是那女子的脚腕上绑着一条红绳,挂着银色铃铛——这和杜衡当时为了防止她逃跑挂上的铃铛一模一样!
杜衡画的人难道就是她!可是,现在的杜衡不是已经没有曾经的记忆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杜衡看着那铃铛,心中的痛苦越来越盛,他全身都在颤抖,甚至握不住手中的毛笔,那毛笔倏地掉落在地,甩出几点墨汁。
时沛眉头拧成了结。
他双手抱住头呜咽一声,身体剧烈地蜷了起来,整个人从椅子上重重摔了下去,像一只遭受了主人抛弃,脆弱无助的小狗崽。
时沛心疼得扑过去抱住他。别再抖了,杜衡,放缓呼吸,平静下来……
时沛闭着眼睛抱着他心中一直默念着。
杜衡真气冲撞间只觉得一个柔软的东西用力环着自己的身体,还带着一股莫名让人安心的香气。他鬼使神差地被这味道牵引着从魇迷状态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那个被自己断定是幻觉的少女。她拼命把自己缩在他怀里,嘴里还在不停默念着什么。
杜衡怔怔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人的模样和他画中的女子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他一把抓住时沛的肩膀,忍着痛苦艰难地吐息,“你,到底是谁!”
时沛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大力抓住,杜衡在耳边问着话,对象似乎是她。时沛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从透明状的魂体又变成了实体状态,窝在杜衡怀里屁股还坐在他腿上,看起来极为不雅。
她两次出现实体都是在触碰到杜衡的情况下,看来是因为她以实体穿越过去,本是不该存在的人,被这个世界排斥,导致出现了实体状态不稳定的情况。而触碰到杜衡之时沾染了他身上的阳气,有助于稳固自己的状态,这才现出形来。
“我,我是时沛……”她揽着杜衡的脖颈,小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时沛杜衡甫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内心深处剧烈震动,袭来一股天崩地裂之感。
时沛一边看着杜衡的反应一边想,现在的他看起来虽然痛苦但还是十分理智,不像是她当初在画面里看到的那种失了智的状态,秦溪云应该还没有对他施下那种邪术。
回想杜衡的过去,因为血瘾他遭受了多少痛苦。血瘾一日不除就始终存在着隐患,而除去这种天生血瘾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像上辈子那样任凭血瘾暴涨,经脉寸断,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旦修成血魔则不必再吸血了。
时沛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杜衡,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出现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来帮你的……”时沛心中有了决定,望着他隐忍的脸庞道:“你如果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杜衡脑子混乱,他紧抿着唇看向她,双目已然有些涣散:救他吗真是大言不惭,他活成了这幅鬼样子,就像那烂在泥淖里一天天腐烂的枯叶,怎么可能挽救得回来可是,救他,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美丽的字眼,仿佛世上最甜美的毒药在诱他沦陷。
“你要怎么救”他揽着她细细的腰,低低笑了起来。
“忍。”时沛缓缓道:“拼命忍,一直忍,忍到不能再忍。”
杜衡反应迟缓地眨了眨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哑着声音道:“好。”他明知这方法颇为荒谬,却毫不犹豫把应下了,把自己的全副性命交给了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少女。
一刻钟后,杜衡已经完全被血瘾吞噬了理智,他浑身上下皆被汗水浸透,真气在经络里拼命冲撞,在身体里激起阵阵回响。
紧紧揽着时沛已经不能缓解他这逼近极致的痛苦,他感受着怀中软软小小的身体,一股浓烈诱人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腔,他没忍住一口咬在了她脖颈上。
靠,他难道是狗变的吗时沛猝不及防,痛哼一声。
犬齿刺破脆弱皮肤的瞬间欲望侵蚀了杜衡的理智,她的血好甜,好想吃掉她。
杜衡嘴唇贴着她的皮肤急躁地吮了一口,滚烫的血液顺着咽喉滑落下去,像沙漠里的一泓清泉,缓解了他久旱的干渴。
时沛看他这难受的模样也不忍心拒绝他,只是轻轻抬手地扯了扯他的头发,“够了!杜衡,你想吸干我吗”她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你再这样吸下去,我会死的!”
杜衡此时只凭一腔欲望,已经无法思考,对血液的诉求强烈得吓人,他脑中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多,速度快如疾风他根本就抓不住。
他耳朵轰鸣,听到少女在耳边说了一堆话,都听不清,恍惚间只听到了一个“死”字。杜衡浑身一激灵,清醒了一点,这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她的肩膀上正在吸血!</p>
他用尽所有理智推开了她,离开血液的那一刹那脑中又恢复了混沌,他心中却只有唯一一个念头:不要吸她的血,绝对不能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