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正院里,赵明珠听说婆母亲自上门了,也有些惊讶。毕竟自从她与傅知意成婚之后,这安氏便再也没有登门拜访过她,哪怕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是傅知意留在公主府和她两人一起过的。何况今日傅知意不在,安氏能找她这个媳妇的理由就更没有了,怎么会突然上门
但惊讶归惊讶,她也总不能将婆母这样拒之门外。稍稍收拾了下,便叫人请婆母到正厅来。
这国公府的老夫人安氏年轻时也是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平日里行事举止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但打从五年前东山那事发生之后,这原本风韵犹存的妇人便在一夜间老了十岁,如今看来竟似老妪一般满头苍白。
当她被丫鬟扶着走到正院门前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对儿媳开口,但一抬眼时,却先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那个年轻男子。
这公主府里怎会有别的男人安氏心里一惊,猛地顿住了脚步,但在对方还算有礼的对她微微颌首时,也倏地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皇上说过的那个男人,西北的顾将军。
早前听说这事的时候她心里虽然惊骇,但远远不及如今亲眼见到此人在公主府里出现。安氏自小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养,哪里敢想这样的荒唐事会出现在自己家。震惊之下,她那藏在心底的念头便更坚定了一些。哪顾得上此人是不是还有官阶在身,看都未看一眼便急匆匆地踏进了院子。
顾阮心存疑虑,也跟着往里面望了望,可那老夫人进了正厅之后没多久,房门便合上了。他迟疑一瞬,接着快步走到了门前站下。而那守门的婢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只当做没看见他在做什么。
隔着一扇门,屋子里的声音倒也算清晰的传了出来。
“公主!”那安氏一进门便颤着身子要拜伏在地。
赵明珠大惊之下连忙起身扶她,“您这是要做什么”
可任她和澜澜如何去扶对方,这人仍是执拗地不肯起身,哀嚎的嗓音也更大了一些,“愿公主开恩,放我儿和离吧!”
一听到那“和离”二字,赵明珠的动作也僵了僵,正想着叫对方先起来再慢慢谈这事。那安氏却将想了一路的话连珠似的吐了出来,“您如今已有情郎住在府里,这汴京城的人也多少知晓了此事,长此以往,待事情传到天下皆知的时候,您叫我儿将脸面往何处放他上朝时朝臣如何看他这整个汴京城的人谁不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我国公府的颜面何在将来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公主,您就念在您与知意年少时的那点情分,放我们一马吧。”
这话说得声泪俱下,好似有天大的委屈一般,可一旁的澜澜却气得浑身发抖,手上虽还扶着
这老妇人,却不着痕迹的松了力,恨不得对方立刻摔个狗啃泥。
那李大人说得果然没错,这就是个老妖妇。
扭头再看公主的脸色,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但对方好歹也是她的婆母,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孝顺敬重的模样来,不然就是在打以孝道为先的父皇的脸。
“婆婆。”赵明珠耐下心来柔声说着,“你说得是,这事我都依您。”
安氏一听,既惊喜又诧异对方为何这么快就答应下来。
而赵明珠眼看着她要起身,明着要去扶她,力道却稍稍变了方向,与澜澜默契的又将人给按了下去。
面对着想挣扎着起身又怎么也起不来的婆母,她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知道,我与知意和离之后,您一定会为他选个信得过的姑娘为妻。可是知意是怎样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他与我和离之后,这汴京城的人可都会指着他说他是被我厌弃了,若想找个能忍受这名声又甘心守着秘密的姑娘可不容易,不知您这些日子可曾为知意相看若有中意的姑娘,您可定要告诉我。毕竟,若是看走了眼,这可事关国公府一家上下的性命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满心都是在为傅知意着想,倒让安氏有些说不出自己真正的那个念头。
找个姑娘娶进门,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姑娘去如赵明珠所说,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她可没想着要这样做。
“这……这之后的事,就无需您来操心了。”安氏支吾着不想再提这往后的事情。
可赵明珠却满脸的忧心,“婆婆您怎能这样说呢,纵然这些年是我庇佑他,保他官运亨通、国公府一门荣华,他与我也未有子嗣,可我与知意年少时的情分也是做不得假的。哪怕我与他和离之后,父皇迁怒于他,我也多少要顾忌着这几年的夫妻情分,帮他再寻门好亲事再放手不是吗”
她这番话说得分外恳切,恨不得掏出一颗真心来给婆母看了,但却将安氏听得心惊肉跳——这小丫头分明在说傅知意和国公府能有今日全靠着她一人,而傅知意却未能报还她半分。离了她,这曾经的驸马爷便什么也不是了。
平心而论,这些道理安氏也不是不明白,但她眼瞧着如今的形势,傅知意早已能在官场上独当一面,从此不需要再倚仗这宝和公主生活,他们国公府也度过了最大的难关。那又何必继续在公主府里过下去他们傅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堂堂安阳侯,从前被人说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也便罢了,如今还要与另一个男人共侍一女笑话!她身为傅家的主母,百年之后怎有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想着,她语气更是坚定,“公主您对知意一片真心,我都看在眼里。可知意他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愿给傅家抹黑。您与他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知道他最看重家门荣辱,如今这样的情形,您想想他心里该多不好过若是这国公府百年清誉都被毁了,荣华不再,他……他怎能安心啊!”
说到最后,竟然就此哭嚎了起来。
澜澜眼看着对方哭天抢地地哀叹“我儿命苦”,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老妖妇”。
这样的伎俩到底是耍给谁看呢她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叫无耻,竟然拿儿子来要挟公主既要公主与驸马和离,还要公主帮忙护住和离后的驸马和傅家,保他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想得倒是美!
就连赵明珠这样好的性子都忍不住沉了脸色,正要开口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哟,别来无恙啊。”这是顾阮的声音。紧接着,又添了一句,“驸马爷您回来得正好,屋里有个老妖妇在那儿耍泼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冒充您的母亲,您快去看看,尽早发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回来啦,修罗场又要开始啦
顾阮:瞧他这家庭关系就不该选他,选我选我,选我杜绝此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