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孤鸣睁开眼睛, 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拆了一遍返厂重装了似的, 骨头缝里钝钝地痛。刚刚他杀得有点“上头”, 现在被地下的冷风一吹,浑身弥漫的血腥味才把他吹醒。
衣袖上压着的两块大石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手臂落下, 任孤鸣攥了攥手中的云浪生奋力一震,石块顿时飞溅成漫天灰末,他站起来胡乱扑了扑身上环视四周。
谈知臣呢
远处站着的少年浑身狼狈, 手里的剑甚至也是半截的,他站在一块巨石后面无表情地窥探四下找人的雪青色衣袍弟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搭话。
那一瞬间任孤鸣奋身一跃,紧紧攥住他的手丝毫不像一只刚刚拿过杀人剑的手, 干燥、温暖, 带点肌肤相贴时不可避免察觉的细微纹路,与那饱含深意的一握又十分不同。
谈知臣看了看这只手,再抬头去看任孤鸣, 他比他要早一点醒过来,自己摸了摸腹腔, 似乎断了根肋骨——刚刚下坠时任孤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便就着这个姿势将他稍微往怀里护了一下。
我不欠他什么,这样很好。谈知臣心道。
任孤鸣四下寻不到他的身影,当然也不知道有个少年正捂着肋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敢出声,将云浪生收归入鞘,转而打量起周遭环境来。
此处似乎是方才所处的下一层, 地下有空穴,风又冷又细,每一股都带来一丝湿冷的水腥气味。
此处已经完全看不到漆黑的山洞顶,不知离刚刚下坠的地方有多久,石壁打磨痕迹明显,借着磷火和混沌灵体的微弱光芒甚至还能看到大幅的图腾壁画。
他试探性沿着石路往前走,转过巨石突然看到前面杵着个人影,任孤鸣唬了一跳,又注意到了绀碧宗服这才真定下来。谈知臣此时发冠凌乱,鬓发混着汗水血渍一股脑都黏在脸颊上,更衬得他脸色出奇的苍白,眼珠黑沉。
任孤鸣见他面色不好,一时也忘了刚才他凌空比划的那句唇语,连忙过来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有没有伤到哪里”
依他和谈知臣的关系当然不至于亲密到浑身上下地摸他每一根骨头是不是正正当当地好好长着,因此并未注意到他肋骨断了一根,谈知臣也绝不可能拿伤处撒娇取软,倒是很平静地答道:“未曾。”
“你的剑断了。”任孤鸣见他完好无损,目光便落在他手上。
谈知臣手指动了动。
名门高士俱有一柄自己的本命剑,本命剑大多是与修士自小一处作战温养出灵性的,虽也少有人因种种原因改换更好的法器为本命剑,但第一把剑,总是对修士有不同的意义。
虽然主角大大和反派大佬两位的剑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后天极品灵剑,任孤鸣却还是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去窥他神色,谈知臣神情如常,就着手边一块石头劈了一把断剑。
除了火星璀璨外石块纹丝不动,此剑确然已沦为凡铁。
谈知臣兴致缺地把剑一甩,似乎压根没太关心此事,他空着手往前走想等任孤鸣追上来,却被任孤鸣第三次拉住了。
谈知臣抿着嘴漠然看着他:“…”
这个人和谁都这么坦然、这么关切么
任孤鸣浑然不知反派大佬心里五味陈杂,他见谈知臣比以往话更少,私下揣测他可能是生气了,于是下意识拉住他把云浪生递了过去。
谈知臣没接,低头看了看少年持剑的手,筋骨分明,漂亮得紧,又抬起头等他一个解释。
“用我的。”
任孤鸣也没管这不知道瞎矜持个什么劲儿的小孩答不答应,直接把剑塞到了他怀里,抢先一步朝着未知的黑暗走去。
谈知臣被强塞了一把剑,愣愣地看着他边走边从外袍下摸出一把短刀,边走边抛着玩。他的手指非常灵活,短刀快得像一把雪亮的流光,恣意穿梭在他指缝里,显然是极为熟悉这把短刀,在他失了剑的情况下仅以自保为论,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再推辞,快步跟了上去。
四个少年几近山穷水尽之境。
玉空玠早就灵力透支,勉强撑到现在已筋疲力尽;孟雪致负伤累累,倒还有一口气撑着。
裴衍青和薛金唤认命地疯狂砸地,希望能把地面凿通。
“不成。”裴衍青把剑一扔抓狂道:“这下面真的能通吗”
他二人已经刨出一个半人深的坑,剑击其上发出沉闷的咆哮,不太像隔层地面,倒像是实打实的山石地基。
“刚才你也看见了,这块!”孟雪致冲过去跺了跺脚道:“垮擦就裂开了!”又比划了一个大圆往下一抡:“噼里啪啦就掉下去了!”
薛金唤实在抡不动了,他两条臂膀又酸又痛,还满脸泥灰,狼狈得不能再狼狈:“这怎么还没挖通,感觉这个石质也不像重新拼起来的样子啊!难道是凭空消失的吗”
“等等!你说凭空消失!”裴衍青大叫一声突然翻起来:“如果他们根本不是从这下来的呢!”
他立刻弯腰研究地上的复杂花纹,这些花纹收尾收连,盘成一条奇异扭曲的巨大法阵,中间留有一个小巧的嵌口,方才秣鬼就是在此处用金红铁坯驱动法阵的。</p>
“移形阵、换影符。”薛金唤报出最常见的两种手段,“我倾向于移形阵,但我们没有阵眼,只能用追踪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