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哆哆嗦嗦, 一根墨水淌干净了的笔从任孤鸣身上挪到谈知臣身上,又从谈知臣身上挪回到任孤鸣身上, 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任孤鸣表情不太好, 谈知臣表情也不太好, 三个人面面相觑按兵不动,彼此打量着彼此的神色。
这一身大富大贵,暴发户似的青年,正是刚刚老板娘百般吹捧的孟小公子孟雪致。时隔多年再度相见, 都不是当年同住一席、攀花入窗的少年了,满身风尘之下各有各的秘密。
先不说任孤鸣自己这个混乱的情况, 谈知臣现在就很麻烦——前任玄门仙首和当代反派邪魔混在一起, 究竟是寒川君的沦丧还是鬼师的改邪归正
千回百转,任孤鸣灵机一动强行出头:“你是”不等孟雪致回答, 立刻甩手飞锅:“公珩兄,你二人是旧识”
谈知臣立刻接道:“不认识。”
孟雪致目光呆滞, 大概已经脑补出了一出爆炸性新闻:“啊”他瑟瑟道:“阿鸣你怎么在这里”
任孤鸣拿出十八般演技,先是疑惑皱眉, 随后恍然大悟, 露出了一个亲切而不失礼貌,温煦而不失距离地道:“看来是故交了,可我这里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望你自报家门。”
孟雪致愣怔怔地看了看笑眯眯的任孤鸣,又看了看漫不经心碾手指的谈知臣, 果断选择无事发生绝口不提:“哈哈哈,鄙人孟孟孟、孟雪致……”
任孤鸣道:“啊,孟孟孟。”
孟雪致迫于谈知臣淫威不敢多嘴,苦着脸道:“是是是,你要想这么叫也不是不……”
谈知臣“嘎嘣”地一下掰了一下手指节。
孟雪致一个激灵,瞬间把废话屁话全都噎了回去:“多年不见寒川君风采依旧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
谈知臣抬脸冷冰冰看着他。
孟雪致差点带了哭腔:“行行好吧,我给你们免房费还包三餐大厨亲自伺候,就当没见过我可以吗”
任孤鸣一敲折扇:“行——那今晚咱们房间一叙”
“叙叙叙,”孟雪致破财免灾,手脚麻利地从后面的檀木架子上摘了两个吊牌,“想怎么叙怎么叙!”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好似他真的只是个满身铜臭味儿的市井商人,每天过着朝起暮息的日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珠,从来不是当年灵动的孟小公子。
任孤鸣拿了号牌,得意地冲着谈知臣扬了扬手,他二人转身没走出两步,任孤鸣突然回头:“你认识他吗”
谈知臣垂眼看着任孤鸣指着自己的手。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孟雪致如临大敌疯狂摆手。
任孤鸣十分虚伪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晚上见”
孟雪致大概在构思如何跑路,忙不迭道:“晚上见晚上见!”
几个路过的修士莫名地看着他们,任孤鸣假情假意地微笑一下,与他们擦肩而过上楼去了。
一路上谁也没开口,任孤鸣寻思着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咱就只能跟着大佬脚步走。
两个人保持着诡异的安静沿着恢宏气派的螺旋楼梯一路向上,任孤鸣心想孟雪致可真有钱,果然人失去些东西就会获得些东西,正所谓上帝为你……
他正漫天毫无目的地瞎扯,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一个稍微有点熟悉的青年音饱含着压抑和愤怒,几乎是恶狠狠地咬着牙道:“你以为你是谁、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与他争执的人并未说话,步宁远手一松“啪嚓”又碎了个杯盘碗筷,任孤鸣听得心疼地一哆嗦,一个低沉的男声道:“阿远……”
“别这么叫我!”步宁远怒喝:“你当真以为你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吧赤衡君!”
的确是薛金唤疲惫的声音,他用一种经常出现在父辈身上、“好言相劝”的语调道:“宁远,有些事情不是……”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薛金唤已经习以为常,他妥协了,于是争吵声渐渐按捺下去了。
任孤鸣与谈知臣对视一眼,纷纷停住脚步准备等风波停了再过去,却听一人脚步含怒,咚咚咚地从上面过来,仿佛要把怒气全部发泄在孟小少爷精心挑选的地板上。任孤鸣被他这两步走得措手不及,下一秒步宁远的脸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两个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p>
步宁远刚刚还气势如虹,浑身立着倔强的立刺,和任孤鸣照面一打顿时泄气,礼貌而拘谨地道:“寒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