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帝王常驻大明宫以来，明光三十二年过了初选的秀女们便被安排在了大明宫毓秀殿里, 跟着掌事的姑姑们学规矩。
入得五月里, 毓秀殿的玉兰已经凋谢, 石榴开得正红火，更有轻盈如雨的合欢花在枝头雀跃，教这些初选入宫的少女心中多了几分欢喜，越发觉得是吉兆。
过了初选的秀女年岁在十三到十六之间，徽音在里头是年纪最小的。
这些秀女家中有勋贵人家出身, 也有市井人家出来的，初次跟着嬷嬷学礼仪, 都要求自己言行举止合乎规矩，少不得就流露出些许呆板，徽音则大不相同，虽然前世今生礼仪习俗有所变化, 但她前生在宫中生活多年，于此道上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地, 行止坐卧之间风仪过人，饶是教授的嬷嬷前头教秦王嘱咐过了, 仍旧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位主子行事如此，哪里还用得着殿下担忧。
“也不知道咱们这些个秀女, 往后是何等去处。”秀女们住在一起，由嬷嬷统管着，四个人一间屋子, 徽音没料到与自己一道住的竟恍惚是前世旧人。
一个是河间知府家的独女李氏双名淑珍，年十五，性子活泼娇软，她在家中是独女，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素来最是受宠，一屋子人里头她说话最多。
一个则是兵部宋主事的长女武氏，单名一个娇，都中贵人多，兵部主事算不得什么大的官职，宋氏生的柔美明媚，家里头原本也没想着送她入宫博富贵，明眼人都瞧出来，如今皇上后宫里高位妃嫔几乎都满了，进宫得宠的机会不大，反倒是如今主管着鸿胪寺的秦王殿下成了热门饽饽。
从前头皇上拟定的赵王妃、魏王妃与太子妃来看，皆是名门所出，只怕这秦王妃也系是名门闺秀才是。
只是她家中祖母发了话，教参选去见见世面，连宫城都入了，往后再大的场面也不怕了，这才将她送选。
挨着住的最后一个女子也姓李，单名一个秀，乃是工部李员外郎的次女，性子瞧着是守拙寡言之人，徽音却不敢小觑她，前世她曾远远见过，就是这个女子跟在太子身边生下了长子。
宋娇今年十六，河间知府家的独女李淑珍年十五，工部员外郎家的次女李秀年十六，众人便以年纪分序，以姐妹相称。
“宫里这些年进得妃嫔少了，我听人说，每年秀女过了初选的便不足五十人，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余的也不算落选，返聘回家。”经过初选的女子在宫中也要住上三月，不用跟着嬷嬷们学宫规，一行人闲住在一起，宋娇一面扎着花棚子一面说道，“我性子软，家里头也不曾想教我入宫，只是到了年纪，要想看亲事，都中贵人多，选秀能留在最后刷下来的女公子都是不愁嫁的。”
“竟还有这样的说法姐姐也知道我是外省来的，还是头一回听说呢。”李淑珍不由笑道。
她性子活泼，自来喜读诗书，家里又宠她，她的女红并不好，她爹爹在河间算是首屈一指的官员，眼瞧着要到了任期，下一任还不知是在何处，她爹娘舍不得将女儿嫁在河间，已经替她想看好了，只等着选秀之后放出去便托人相看，这也算是君臣间的默契，只是不曾与她说，只怕教她走漏了风声。
“这在都中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李秀轻言细语得说道，她虽长在都中，可瞧着周身气质委实像南边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柔美来。
“教我说，我们这一屋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一个秦王妃”李淑珍笑道，“听人说这位殿下委实出众，年纪轻轻便凭自身的本事提前封王，如今管着鸿胪寺也做得有口皆碑，与他同龄的少年人里再找不出出其右者。”
“秦王殿下虽好，可晋王殿下也不差，只是错了年纪。”宋娇说道这里笑道，“只是咱们这样的身份是断然不可肖想的，晋王妃可是林侍郎府上的女公子呢。”
“哦”李淑珍好奇得瞧着她，“姐姐且与我们说一说吧。”
“这林家是累世列侯，林尚书当年中了探花得荣国公下嫁爱女，林太太与宫里头皇贵妃是手帕交，前些年宫中采选公主伴读，却不知首一位便是这位女公子，她是破例在宫中读书的，那会子林尚书还在扬州任官儿，后头林太太进京来了，林家女公子才没有继续在宫中读书，认真算起来她与晋王殿下才是真正天作之合。”宋娇说道亦是满脸艳羡。
“姐姐竟是知道的这样清楚。”李淑珍笑了。
“这在都中也算不上什么新奇的消息了。”宋娇听她这样说，忙笑道，“说起来吴妹妹家中也是宗室呢，年节下朝拜的时候可有见过这位林家女公子”
“林姑娘钟灵毓秀，满天下都再难寻这样一个人来。”徽音原本坐在临窗的位子上读书，闻言淡淡一笑，顺手搁下书本，转头瞧着三人道。
从前世到如今，许多前尘旧事她都放下了，心胸一开阔，再见故人，便难起波澜，且她如今抽身事外一看，反倒觉得眼前这些人的性子与前世大有不同，概因际遇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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