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一句很动听的情话。
“我可以设计戒指。俞适野,你可以把我当成许愿机。你对我说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安安稳稳的一夜以后,白天再度来临。
俞适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中,他的左手边,是一堆还没有批示的文件;右手边,是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一直跳出微信的通知横条,横条里,是赵景修发来的消息。
正常情况下,别说是赵景修的消息来到,就算是赵景修本人站在俞适野面前跳脱衣舞,也休想将俞适野的注意力从文件上转移开来。
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今天的赵景修,发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俞哥”
“我有个事要和你说”
“是关于大嫂的”
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对方的小心翼翼。
俞适野托腮片刻,在人坚持不懈地给自己发了半个月的消息后,第一次回复“他是你温哥。”
对方秒回,一个感叹号跳出屏幕,似乎代表着被回复的主人惊叹的内心。
紧接着,两个视频先后传送过来。
俞适野点开第一个,发现这是在拍摄一家咖啡店的内景,咖啡店的墙壁上镶嵌有许多屏幕,每一个屏幕都变幻着不同的设计图景,图景的右下角,均有一个标记
齐纶,温别玉。
俞适野明白了。
原来是联名设计。
看完第一个视频,再点开第二个的时候,俞适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他看见温别玉和齐纶坐在一家清场了并摆有许多鲜花的咖啡店里头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了两眼,关了视频,再往下拉拉,发现赵景修这个话唠还在发消息。
“俞哥,我跟你讲,有个人正在用很老土的方式追求温哥,但我看温哥被他弄得烦不胜烦一脸厌倦,这小子肯定没戏”
“为什么你会在现场”俞适野发出灵魂疑问。
“嗨,这就是天达广场,我家建的。我路过家业时顺势看了一眼,没想看到大新闻了。”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天天给我发消息”俞适野继续问。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赵景修都迷了。
“你说呢”
俞适野反问一句,他的思路无比清晰,齐纶不足为惧,显然已经将自己作到死亡边界线,那么值得注意的,当然是正和他发消息的赵景修了。
微信那头沉默片刻,赵景修发言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爸剪了我所有的卡,想要拿到钱,就只能去做他说的事情。俞哥,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认错的份上,你就在他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要不然,”俞适野回复说,“你先让你温哥在我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温别玉刚刚到达齐纶的所说的地点,这是一家商场内部的咖啡馆,咖啡馆已经被包了场,齐纶正坐在咖啡馆的正中央,双手虚虚交握,陷入一种沉思之中。
温别玉走上前去“师兄。”
齐纶这才惊醒“你来了,坐。”
温别玉没坐,他看了看周围,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人流,这样比较不奇怪。
“我们坐到窗边去吧。”
齐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带嘲讽的笑容,却没有多说什么。
“好。”
两人换了位置,从幽静的室内来到喧嚣的窗户。
温别玉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很苦,苦得没滋没味。
齐纶同样点了美式,他似乎喜欢这种味道,惬意地喝了一口后,放下来“还记得我准备向你告白的咖啡店吗”
温别玉保持沉默。
齐纶也不是非要对方有所回答“七年过去了,那家咖啡店已经倒闭了,所以我包了一个新的咖啡店,让他们做了一些改造,改造成当年的模样。时间真的很久了,我比国家的一个五年计划还多等了你两年”
“师兄。”温别玉皱起眉头,“你找我来是要说这些的吗”
“我知道你不耐烦。”齐纶半释然半理智的说,“我也确实像昨天电话里说的那样,准备放手了,但在放手之前,你就不能看在我等了你七年的份上,等我半个小时让我说话吗”
温别玉只好沉默。
于是齐纶继续说,他清清楚楚,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当年,在那家咖啡店的玻璃窗内,我看见过站在马路对面的你。”
盛夏的阳光恣意地焦灼着大地,车流的铁壳几乎要融化在蒸腾的热气之中,狭小的马路被来往的车辆挤得满满当当,但在车辆的间隙里,他还是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人。
自己等待的人。
红灯轻巧跳向绿灯,一道看不见的铁闸落下,拥堵的车流如被拦腰截断,露出沥青马路上洁白的斑马线,人群向马路这边行来,人群中他等待的人,却最终反向消失。
“我知道你之前谈过一场恋爱,但你从美国回来以后,你的情绪很不对,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带你走出来,我邀请你来咖啡厅,你答应了我直到如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在最后一刻离开;我直到如今都在想,如果那一回,我不是坐在玻璃房里看着你离开,而是追上前去拉住你,我们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当然,”他最终自嘲似地笑了笑,“时间不可追,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是,那时候我确实觉得我应该接受一些新的东西,但那是我一晃而过的错觉。”温别玉说,“对这一点,我很抱歉。”
齐纶接受了这一句道歉,他不再说这些,转了话题“为什么要戴戒指”
“你指什么”温别玉眉间拧出了一道刻纹。
“七年前,你离开咖啡店之后,等我们再见面,你手上已经戴了一枚戒指,你告诉我,你结婚了。但这七年来,你从未让我看见过一次你的丈夫。上一回去ktv,你的员工也不知道你之前的丈夫,还把几个月前才和你假结婚的俞适野误认了这样多的信息,我还不能猜到你是为了拒绝我,才戴上戒指的吗”
“师兄,你误会了。”温别玉明确说,“戒指不是为了拒绝你才戴的。戒指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我自己的心。”
齐纶在等着他,他在等待另一个人。
齐纶将等待摊在他面前希望他感动,而他,他将等待藏在心里,宝贝地不给人看。
许多茫然与错愕在齐纶脸上滑过,他显然不理解温别玉的话,他说“就算你心里有另外的人,那为什么最后你选择的是俞适野这样的人,而不是我呢”
“俞适野这样的人”温别玉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他深吸一口气,耐下最后的性子,“师兄,你不了解俞适野,俞适野很好,我希望在我们的谈话中,你不要将他扯进来”
“我看不出来。”
最后的耐心消失了,温别玉挑起了一点笑,薄薄的笑像冰凉的刀锋。
“那师兄觉得自己很好,是吗师兄说你等了我七年,七年前,我已经戴上戒指,明确地告诉你,我结婚了。你依然等我,你想要撬一个已婚男人的墙脚吗这到底是我拒绝得不够彻底,还是你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不可自拔”
“师兄,我怜悯你,厌烦你,唯独不爱你。
“你将你的等待加诸在我身上,希望我伸手去接,可你的等待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粗糙,黝黑,没有美感,它压在我的背上,除了疲惫和吃力,我从中找不到一丝优点。”
后来见到了俞适野,他再说出“前夫”,因为不愿认输,不愿承认九年之后,他依然爱他。
或许也不止如此吧。
还因为他不想让这场等待变成俞适野的负担,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决定,不应由别人来负担。
温别玉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尽管戒指不一样了,可套着的感觉是一样的,小小的戒指套着他的手指,同样套着他的心。
这份等待,包裹着我曾得到过的最美的爱,我时常从心中取出它将它观摩,看它的形,看它的神,看它每一处人工所不能仿造的美。
它是美丽的,也是痛苦的。
它也有尖锐的棱角,也曾将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但无论如何,我将它小心地密藏在心灵最深处,与它相伴相眠。
它是我此生都想守候的瑰宝。
一切虚伪的掩饰被撕开,露出藏在其下的真实。
齐纶的无数想法,汇聚成一道疑问“你到底喜欢俞适野什么”
温别玉收敛了情绪,他本来就不是这样外露的人,也不会告诉齐纶真正的理由。
“他长得好。”温别玉随手捏了个无法被反驳的说法。
“长得好。”齐纶嗤笑,他最终说,“你知道吗,俞适野就是个花花公子,他最近和一个叫滕宣的明星打得火热,都闹到他妈妈拿钱去找滕宣,让滕宣离开自己儿子的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