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快要及笄的人了,能不能好好在府里好好呆着,你这名声,我给你找陪礼人,那些人躲都来不及躲。”时庭瑜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见她脸颊红红的,又心疼地揉了揉。
时于归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还看不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呢,强扭的瓜不甜,人我自己找,哥哥不用费心了。”
清流贵族看不上时于归是正常的,他们看不上任何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人。千秋公主胆大妄为,行为出格,和大英国普遍女子都不一样,他们既然做不到把她打压下去,便只能视而不见。再者读书人自诩清贵,联姻的时候还不是挑着高门,说得好听而已,大英世家门阀关系盘根错节,谁也不比谁干净。
时于归对于这些人一向嗤之以鼻。母后娘家是大英鼎鼎有名的陈郡谢氏,她是嫡长女自小备受宠爱,十六岁嫁给当今圣人,成为年少夫妻,家族鼎力相助,助圣人上位,结果母后身死不过半月便送了另外一个女儿入宫巩固地位,当真是可笑。
“你是大英独一无二的千秋公主,自己去找陪礼人丢不丢分,此事你别管了,我会安排妥当。”时庭瑜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妹妹受委屈。
他知道她对那些世家贵勋的敌意的来由。幼年时的创伤即使长大后也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散,只会随着时间流逝,那点愤恨,不解和憎恶被层层事情所包裹着,像是一道伤口会逐渐化脓,若要她彻底好去,则需要等待着最后一刀。
这个问题他发现时已晚,那个时候的时于归也不过七八岁,却是已有了自己想法的年纪。
他一直无法帮助妹妹开导心结,只能期望靠她自己走下来,若是某日能想通当真是时于归之幸。
“别管我这事,我得去找顾侍郎了。”时于归混不吝地说道,她站起来看向时庭瑜,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那辆马车就是有古怪。”
“时间真巧合,一个身具武功的车夫,载着一位疑似装有美人的马车,在城门口遇害,美人失踪不明,后面我都能写好一部戏文了。”时于归笑眯眯打趣着,她今日穿着浅绯色袍衫袄子,因为年纪小,身量轻,一头青丝只是编发盘起,看起来稚嫩天真。
“你仅凭一点熏香就知道是个美人。”时庭瑜笑道,端起一盏茶拨开茶叶抿了抿。茶香四溢,一入口满嘴清香,舌尖刚刚品尝到微微苦涩,随后甘甜回味无穷。
时于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信满满。
“一两千金的蔷薇露,大英国特有熏香,母后最爱。”时于归脸上泛起冷笑,嘲讽地继续说道,“若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那真是大手笔。丽贵妃盛宠不倦,杨家不会自找麻烦,娴贵妃年老色衰,但她有二皇子伴身,王家也不会自寻烦恼,那四大家族中只剩下两个了,谢嫔失宠,崔家无人。
”
她脸上平静无波,就像在讨论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只是眼底闪着愤怒不甘的光亮。
“于归,你总是带着偏见看待谢家。”时庭瑜端着茶杯,注视着眼前的人,轻声说道,“谢家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当时你我年幼,丽贵妃盛宠,娴贵妃年长,谢家不过是铤而走险走了一步坏棋,只是最后谁也没想到圣人竟会亲自教养你。”
时于归一声冷笑,她斜着眼,冷漠地打断太子的话,话语冰冷如一把利刃,在细微处一刀见血。
“我才不管什么制衡之术,他们那时就是把我们当成弃子。他既然能背叛我们第一次为什么不可以有第二次。背信弃义,维风及雨。”
时庭瑜见她心结越重,不想继续说下去,只得挥了挥手,扯开话题另外说道:“你不是要去刑部吗,早去早回。你若是要查这件事便得小心谨慎,别闹出乱子。”
时于归阴郁的脸上露出笑来,原本暗沉的红色朱砂瞬间鲜活起来。她顺势接过这个话题,露出神秘兮兮地表情,得意地说道:“我保证谁也发现不了我。”
时庭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人,时于归麻溜得滚了出去,上了外面长丰的马车。他脸上的神情慢慢收敛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眼角微敛,久久才叹了一口气。
那边,长丰带着时于归顺着小巷七绕八拐,最后来到刑部的小角门。刑部自古被认为是血腥之地,工部怕冲撞贵勋高门,便让整个刑部远离十字大街,处在长安街的最尾巴处,算是所有部门中离皇宫最远的一个地方,他的西角门更是偏僻,在一处荒凉狭小的小巷之中。
长丰下马敲了敲门,三长一短,很快门便被打开了,露出发黄消瘦的男孩脸庞,他警惕地看着长丰腰间佩带的长刀,紧绷着嗓子,低声问道:“是时郎君吗”
长丰点点头,敲了敲车壁,时于归的脑袋便露了出来,她干净利索地跳下马车,看着矮了她一头的男孩,笑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