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按下云头, 麈尾流拂过银亮臂饰,狐狸眼压着眼尾艳红,轻飘飘睨过来, 疏离如青天的云。
“天然子”
“镇元子”
无需介绍,打照面便相互认出。
要问天然子是如何认出的……现在能来追他的道人,不出意外, 只有镇元子。
镇元子道:“你烧了我的人参果树。”
八戒如同碰到刚出炉的烤红薯,吧嗒一下摔掉担子。
乖乖,那可是镇元子!与世同君啊!
天然子似乎不清楚镇元子爆发起来有多恐怖, 依旧笑得没脸没皮:“烧树者天然子,索赔没有, 寻仇右转灵山, 我师父是释迦牟尼!”
大鹦鹉:“突然有那么一丢丢觉得如来可怜。”
镇元子泛着红润的手执着玉柄,脸上无甚表情:“你师父纵是元始天尊, 我今日亦要把你爆椒。”
“爆椒”天然子双眼瞪得圆溜溜:“你真是太过份了!”
八戒应声:“对, 太过份了!”
怎么可以吃他师父呢!要树便赔树, 要人便先关着,顶多抽几鞭子出出气,吃掉未免过份。
天然子义愤填膺:“我这样的身子骨,不腴不骨,润而不油, 皮肤柔滑香醇,肉质入口即化,你居然用爆椒的吃法有你那么暴殄天物的吗!”
“对, 太暴殄……”剩下的话语锁在喉咙里,八戒扭头,用力过猛,导致大伙儿皆听到清脆的咔嚓响,“啥师父你说啥”
天然子数着手指:“身为绝世佳肴,不求你准备甲等待遇,可至少得是火腿炖吧火腿必须是金华火腿,用鸡汤煨干。鸡得是老母鸡,熬汤最鲜。另挑鲜嫩的鸡,去皮,仅要鸡脯子肉,切成丁,用豆腐皮包,用香菜扎起来成三角,整个下锅。
有鸡,鸭同样得全,鸡肉与鸭肉争不出君臣佐使,那就单取鸭的双掌,烂烧,加黄酒、盐、糖并茴香、粉精,如此才不会齁咸。葱韭薤蒜别看气味大,剁碎下去做调味正好。
素菜用杨叶,掐嫩芽来入锅,不要用叶子,平白老了我的汤。记着先用上好冷泉洗一遍。
竹笋青嫩的,切丁。豆腐鱼汤煨的,成块。萝卜醋浇的,剁丝。菱瓜风干的,煸片。”
镇元子半阖眸,音色泠清:“依你。”
“依什么依!”大圣爷毫无顾忌用金箍棒指着镇元子,拉响战斗的序曲:“我许你吃我师父了吗”
雾水成露,有一滴调皮地挂在道长雪色的睫毛上,掉入眼尾,好似泪痣,又自眼尾滚过脸庞,在一颤之间,悟空的金箍棒已连打七七四十九下,每一下都被镇元子的玉麈柔柔地或缠住,或拂开。
没注意是谁说:“乖乖,以柔克刚的典范呀。”
止两三回合,大仙不打了,用“袖里乾坤”手段,五僧连马带鸟一起被笼进袖子里。
天然子感觉到耳边呼啸风声卷过,随之而来的是眼前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摸一摸脚下“地面”,是柔软的布料。
“崽崽悟空悟能悟净熊罴六言”天然子挨个叫遍,没一声回复。
很好,全部不在。
黑暗中,天然子眼珠一转,道:“镇元子,再不出来,我可在你袖子里撒尿了啊。”
“你可以试试。”声音含霜带雪,细听却还有那三分恼意。
黑暗中燃起一灯清焰,道长身影隐隐绰绰,“你大徒弟淋了佛祖一手,被关押在山下六百余年,你大可一试。”
天然子沉思片刻:“算了,光天白日,露腚不好,无论如何,圣僧的逼格不能丢。”
镇元子嗤笑:“也就表皮是。”
“昨晚那人是你吧。”天然子忽然道。
“没错。”
“明月也是你吧。”
“是我。”
“得亏你有我这么聪明机智的朋友,换个人你看看能不能反应过来。”天然子得意地笑,“我一看到日记本最后那篇日记便知道有猫腻,前面用的皆是旧墨,独那一篇用的是新墨。也就我的眼睛分辨得出那微妙的差别。何况我像那么幼稚,居然用画圈圈的手段来诅咒的人吗!随后,你变成的明月故意那么说,是想要提醒我,我该生气了,该去烧掉那棵人参果树。”
之后门没锁,以及天上掉小剑的事情,更是一步步印证他的猜测。
镇元子沉吟一息,道:“我不跟愚人做朋友。”
妙啊!天然子想,既夸了他自己又夸了他,非常完美!
“那之后该如何行动我是说我过去是怎么和你商量的”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不是吧,说好的好朋友呢!”
“所以,我打算改成将你下油锅,并依你所言,倒进各类配菜。不自由,毋宁死,不是吗”
“不……我觉得吧,我们可以商量商量,我像那么有骨气的人吗!”
镇元子挑起一抹浅淡的笑,后迅速隐去,一本正经道:“你很好。”
学着昔日金蝉子的语气,缓缓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谢谢,我也觉得我挺好的。”
忽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天然子眼前一亮,刚回神,迎面一口大锅。
烧得热气腾腾,油香四溢。
“绑起来。”
小道士们一拥而上。
镇元子长袖一卷,把天然子捞过来,“我是让你们绑那几只。”
遂使孙悟空他们受捆缚。
清风询问:“师父,要穿琵琶骨吗”